光明。
这是面前这个体态消瘦却神采奕奕的高个年轻人曾一直热爱的东西。
他无时无刻不在向往着那绚烂的烟火,那湛蓝的天空,那碧绿的草地和那五彩斑斓的花朵。
我在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在调试一捆形状奇特的“道具”。 他说:“我要做一场世界上最绚烂的烟火秀送给我‘亲爱的’哥哥。”
“噢?怎样的绚烂?”
“绚烂到让他此生再也不能忘记,让他自愿将时间停留在这美丽的一刻。”年轻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那双眼睛里倒映着我此刻的神情——我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觉,只知道这或许也是我的良机。
七弦会是我和伊丝拉——噢,现在要叫她弗洛伦斯了——一起创建的,但她一个人没有办法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也不会苛刻到让她一个人完成所有的任务。
我需要很多的人才——比如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但我知道,我要做的事情对于别人而言并不是什么正义的事,如果刨除一切个人情感只论法律,我即将要做的一切事情甚至足以下地狱。 但事实就是这样,你明知道这违反了法律,但你依然要心甘情愿地去做。
比如害得我家破人亡的那个护林员和那些流寇。
烧杀抢掠难道不是犯法的吗?可他们依然做了。
为了钱,和一己私欲。
那我要为我的父母和妹妹报仇,杀人不是犯法的吗?当然是,可我依然要做。
为了亲人。
我没有选择。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可选择的事情?哪有那么多理由去做什么事情?我做了就是做了,我想做就是我想做,从来没有理由。
但是在别人眼里,他们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他们也没有办法也没有义务去同情我。这世上有一个弗洛伦斯能尽全力帮助我,我已经足够幸运,我又该如何妄想去让那些清白无辜的人为了我的个人恩怨去做杀人放火的事情?
我不能这么自私自利。
所以能帮我做这些事情的,只有已经犯过法的人,只有他们才不会畏手畏脚。
我已经准备开始做了,所以我不会后悔,也没有时间能让我后悔。
我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精神状态也大不如从前,我甚至不知道哪一天会成为我的忌日。
没有时间了。
所以在看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我突然想通了——我可以帮助这些人完成他们的目的,而他们报恩的方式就可以是帮我完成我的目的。
事实正是如此,我也就这么做了。
有了我的帮助,他很轻松地将那捆“惊喜”带到了他哥哥的游轮上。 当我和他的哥哥碰杯时,我不禁在想:一切都是如此神奇,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等着你的会是什么。
到约定的时间之前,我就找了个借口从容离席。
我看见众人涌上了那座全伦敦乃至全世界都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珍贵的游轮,我坐在远处的天台上,年轻人就坐在我身边,一起看着那座游轮。
“你这么‘爱’你的哥哥?”我看着他。
“当然,我简直‘爱’透了他。”年轻人保持着一个弧度刚刚好的笑容,神情平静,丝毫不像是刚做完一件大事的人,“奥尔菲斯先生,如果您被一个大户人家收养,有一个哥哥,年轻时胡作非为,中年时败光家产还看上了属于您的那份少得可怜的财产,因为父母的溺爱而对您处处针对,把您赶出家门,沦落成丧家之犬,还把您打晕卖掉,您会不‘爱’他么?”
我笑着沉默。
“看见那座游轮了么?多么豪华。”年轻人笑了起来,“它价值一个我的烟火店、我的一辆马车和三匹马,以及我所有的财产和我自己本身。”
我把玩着那精妙的引爆器,声音平静:“接下来……”
剩下的事情或许你们都知道了。
那是一场轰动全伦敦的爆炸案。
游轮在海面上炸成了绚烂的烟花。
正如年轻人所说,让他“自愿将时间停留在这美丽的一刻”了。
…… 年轻人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雷奥”,抬起头来:“您以后可以叫我‘烟火师’。”
他会是伦敦最绚烂的“烟火”。
……
可惜好景不长,在七弦会创建后的第二年发生了意外。
那时候人手已经不少了,但能执行爆炸任务的还是只有雷奥一人。
为了掩护数十名成员在市区内的大规模行动,他需要炸毁伦敦郊区的一座大小仅次于闪金石窟的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