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醒了么?约翰管家的马车快到了。”索菲亚的叩门声像清晨的鸽哨,穿透卧室里凝固的时光。奥尔菲斯笔尖一顿,墨迹在稿纸上洇开,恰如窗外弥漫的浓雾——那是伦敦用灰色丝线织成的裹尸布,正将初升的朝阳扼杀在襁褓中。
弗雷德里克从羽绒被里探出手,指尖在接触到冷空气时微微蜷缩。
他强迫着自己脱离暖和的被子,又看了看外面雾蒙蒙的天。
奥尔菲斯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弗雷德里克,又看向门外:“好,我知道了。你现在可以找人一起下去迎接他了,我等会儿到。”
索菲亚应了一声就缓步离开了。
看来昨晚应该没有受凉,奥尔菲斯如是想。
“伦敦不愧是雾都啊……”弗雷德里克叹了口气,“这么冷的天还见不着太阳,真是够要命的。”
“等事情都结束了,先生或许不介意带我回巴黎或者维也纳住上几天?”奥尔菲斯收起了草稿纸,起身从衣柜里拿衣服。
他走向衣柜的身影削瘦如中世纪油画里的苦行僧,却在对视时突然扬起一个鲜活的笑。
弗雷德里克按着太阳穴起身,眩晕感让他险些碰倒床头柜上的安眠药瓶。“当然……”他接过对方递来的衬衫,纽扣缝线处藏着七弦会特有的徽记,“只要你不会被塞纳河畔的艺术家们拐跑。”
昨晚又做了沉溺于血海的梦,虽然已经熟悉到麻木,但每次缺氧的感觉袭来时,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惊慌失措。
奥尔菲斯从身后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梳妆台的椅子上。
当梳妆椅的丝绸衬垫陷下时,弗雷德里克在镜中看见两人重叠的倒影——像两株共生在墓园里的植物,根系早已在黑暗中纠缠得难分彼此。
他随手挑了一条简洁漂亮的发带:“今天晚上会给老约翰办接风宴,霍夫曼应该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告诉了外界。”
“在欧利蒂斯庄园办?”弗雷德里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和身后的男人。
“当然。”
“那主家就算在霍夫曼扮演的‘庄园主’头上?”弗雷德里克微微颔首,“不错的主意。想来之前应该有人知道老约翰是德罗斯家的管家?”
奥尔菲斯拢起他银白色的长发,对着镜子摆弄着:“自然,老约翰跟着德罗斯家那么多年,他的贡献都在别人眼里。”
他依然记得当时把老约翰送回去时,这位老先生是怎么恳求他不要抛弃自己的。
当时形势太危险,奥尔菲斯并不能肯定自己能完成计划,所以当时甚至是带着生死诀别的心情送他离开的……幸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弗雷德里克凝视镜中正在为他束发的男人,“不过,让曾经的管家见证冒牌庄园主……真是有些残忍的幽默感。”
“但说清楚了以后,老约翰会配合的。”奥尔菲斯突然俯身,脸颊贴上他冰凉的耳廓,“毕竟十几年前那场大火里……”
远处传来马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
“……我们应该都在彼此的眼眸里能看见地狱。”
“届时你我二人得扮作客人参加晚宴。”奥尔菲斯突然转了话题,给他扎上了头发后,再度弯下腰来用脸贴着弗雷德里克那张格外漂亮的脸,笑意盈盈,“不知道会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呢?”
弗雷德里克在镜中看见奥尔菲斯瞳孔里转瞬即逝的紫雾——那是噩梦苏醒的征兆,亦是今晚盛宴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