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花赌坊的顶层套房内,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奥尔菲斯站在阴影里,闭着眼,仿佛在假寐,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弗雷德里克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酒杯壁,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银灰色的眼眸低垂,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奥尔菲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他并未睁眼,但弗雷德里克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投向他——是噩梦的联系。
混乱而低沉的声音在奥尔菲斯脑海深处回响,带来了白沙街疯人院内的最新消息。
「那个心理医生……艾达·梅斯默,写了封信,塞给了那个冒牌货。」 噩梦的声音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叙述感,「内容嘛,我‘看’到了。」
接着,噩梦一字不差地将艾达信中的内容,在奥尔菲斯脑海中复述出来:
小说家先生,
我要求立即终止实验。
虽然我答应了埃米尔协助你,但如今身份已经暴露,他的安全无法得到保障。
我并未看到你许诺的“安全保障人员”,今天我曾多次对你暗示我们的合作,你似乎也并不打算与我详谈。
看来你的信誉并无法保证我们的性命,我宁愿放弃酬劳,带埃米尔离开。
请尽快回复我,如果依然得不到你的回应,我们将于明天傍晚离开。
信息传递完毕,噩梦的嗡鸣声渐渐消退。
奥尔菲斯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立刻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被质疑或被威胁的恼怒,反而极其冷淡地、几乎无声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听不出温度,只有一种洞悉局面的嘲讽。
“罗伊……”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摇了摇头,“做得还是太过决绝了。”
语气中听不出是批评,还是某种意义上的……认可?
“不过,这演技……倒是没得挑。”
他几乎能想象出,罗伊是用怎样一副冰冷、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将艾达·梅斯默逼到了写信要求退出这一步。
弗雷德里克抿了一口杯中琥珀色的酒液,眉头微蹙:“我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激怒参与者,尤其是像艾达这样关键的目标,对他完成任务有什么好处?这只会让局面更混乱。”
奥尔菲斯走到酒柜旁,也为自己倒了一杯,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晃动着酒杯,看着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度。
“我大概……猜到一点他的用意了。”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他似乎不仅仅是在完成‘我’交给他的任务。他还在执行一项……属于 ‘罗伊’自己 的计划。”
这个认知让奥尔菲斯感到一丝担忧。
霍夫曼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但“罗伊”这个身份,是他为了任务创造出的、带有特定性格侧写的伪装。
当这个伪装开始拥有独立于任务之外的“计划”时,其不可控性就大大增加了。
但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好奇也在他心中升起霍夫曼,或者说罗伊,他到底想做什么?
在这个精心布置的、危险重重的棋局里,他为自己安排了怎样的角色?
“只要不影响最终的结局,”奥尔菲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气带着一种掌控者的冷酷与宽容,“他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
他需要结果,至于过程巾这些“棋子”的自我发挥,只要不破坏大局,他乐于观察,甚至还很期待一些意外的变数。
弗雷德里克放下酒杯,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如果有罗伊的直接参与,以他的手段和……心性,这场游戏恐怕会很快结束。”
他了解霍夫曼的能力,更清楚在需要的时候,那个男人可以有多么的心狠手辣。
“我只是担心,这种‘快’,是否会超出我们的控制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