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个“散架”的手势,“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那就不是保命,是送命了。”
陆云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一小筐废弃零件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无声地诉说着背后的艰辛和极高的容错率要求。
他沉默,再次看向林笙手中那支看似完成度很高的手枪时,目光里多了更深一层的凝重和理解。
原来,“很好”这两个字的背后,是堆积如山的失败尝试和毫厘之间的生死博弈。
他没有再试图说出更多的赞美,因为任何言语在这样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林笙,看着她眼中因为谈及专业领域而自然流露出的笃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林笙看懂了他眼神的变化,知道他是真的明白了其中的不易。
她心里的那点小郁闷也就散了,笑了笑,拿回手枪,轻轻抚摸着冰冷的金属表面,语气恢复了平实:
“量产是以后的事,得靠国家整体的工业水平提升,靠标准化生产线,不是靠咱们在这儿手搓。”
她将枪小心地放回软布上,“现在,先保证你们这一趟,能用上点比原来更靠谱的家伙,增加一点活着回来的筹码,才是正经事。”
话说完,两人没再多言,各自埋头干起手头的活。车间里只剩下金属零件细微的碰撞声,和偶尔工具挪动的轻响。
陆云川想: 哎,还是太落后了吗?连造几支好用的枪都这么难,要靠人一点一点“磨”出来。我们……还要走很长的路。
林笙想的是: 赶紧拼完,早点收工。等这几支样品都弄出来,测试没问题,就去找杨师长“报喜”兼“谈条件”。
答应我的书面纪要、安全优先权、物资调配权,还有……嗯,配套的工具和材料得再多要点,最好能搞个小型工作间……她一边手上动作不停,脑子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两人各怀心思,但手上的动作却都默契而高效。
有了第一支的成功经验,林笙后续的组装越发顺畅,几乎形成了肌肉记忆。
陆云川则完全胜任了高级零件分拣员的角色,偶尔还能根据林笙的口头指示,帮她递个工具,扶一下工件。
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
等到林笙将最后一颗螺丝拧紧,检查完第五支改良手枪的每一个动作机构,确认全部达到预期标准时,窗外的天色已经透出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墨蓝的微光,远方的天际线隐隐泛白。
竟是熬了整整一个通宵。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疲惫,但也有一丝任务完成的轻松。
收拾好工作台,将五支成品和剩余的关键备用零件仔细锁进铁柜,林笙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泪都飙出来了。
“走吧,回去还能眯一会儿。”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陆云川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走在她身侧稍前一点的位置,沉默地护送她穿过寂静的营区,回到招待所。
“回去抓紧时间休息。” 在楼梯口,陆云川停下脚步,低声叮嘱。
“知道了,啰嗦。” 林笙摆摆手,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摇摇晃晃地上了楼。
远在家属院,顾政委家中。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小台灯,光线柔和。顾嫂子靠在床头,身上盖着薄被,一只手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看着坐在床边书桌前,已经沉默了很久、眉头紧锁的丈夫,轻声问道:“还不睡吗?天都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