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金沙镇却并未沉睡。客栈酒肆间,依旧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来自天南地北的武者们,或高谈阔论,或低声密语,话题总绕不开那虚无缥缈的“楼兰异宝”。
李玄尘回到那家名为“孤烟”的客栈,并未直接回房,而是选了一楼角落一处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清茶,几样简单的吃食。他看似在安静用餐,实则耳力全开,仔细分辨着周遭的每一缕声息,希望能从这些纷杂的议论中,捕捉到更多关于玄冥教,或是其他有用信息的蛛丝马迹。
然而,大多仍是些不着边际的猜测与夸大其词的吹嘘,偶有提及失踪者,也很快被对异宝的狂热所淹没。人心之贪婪,蒙蔽了应有的警惕,这让李玄尘心中愈发沉重。空口无凭,想要说服这些被欲望冲昏头脑的人,谈何容易?
他心中飞快盘算着。玄冥教经胡杨林一役,必然加强戒备,再想潜入探查,难度倍增。当务之急,是找到确凿的证据,或是联络到有分量的正道势力,共同应对。然而,此地鱼龙混杂,他孤身一人,又无显赫背景,想要取信于人,绝非易事。
就在他心思烦扰,茶饭无味之际,客栈门口光线一暗,一行人鱼贯而入。
为首者,是几名身着蓝白劲装的青年,神色倨傲,目光扫视大堂,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他们胸前所绣的云纹剑徽,在灯火下清晰可见——正是凌霄阁弟子!
李玄尘瞳孔微缩,握着茶杯的手稍稍一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下意识地将气息收敛得更深,微微侧身,借由廊柱的阴影遮掩身形。
然而,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凌霄阁众人簇拥着的那道清冷身影所吸引。
苏映雪。
她依旧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只是眉宇间似乎比在临安烟雨楼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风霜。容颜依旧清丽绝伦,只是那双曾清澈如秋水的眼眸,此刻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显得心事重重。她并未如同其他同门那般四处张望,只是静静地跟在队伍中,步履从容,却自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
李玄尘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岁末武斗会的针锋相对,烟雨楼论武的激烈交锋,以及她最后那复杂难明的眼神……过往种种,瞬间掠过心头。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与凌霄阁,与眼前这女子,纠葛甚深,立场微妙。
然而,此刻形势危急,玄冥教的阴谋关乎无数生灵性命,个人恩怨,或许应该暂且放下?
就在李玄尘心中天人交战,犹豫是否要主动现身之际,苏映雪似乎心有所感,清冷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大堂角落,恰好与李玄尘来不及完全避开的视线,在空中遥遥相遇!
四目相对。
两人皆是一怔。
苏映雪那双仿佛凝结着冰霜的眸子,在触及李玄尘身影的刹那,明显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她清晰地感觉到,不过短短数月不见,眼前这青衫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之烟雨楼论武时,更为沉凝深厚,竟已隐隐透出玄脉境特有的稳固与内敛!这成长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李玄尘亦是心中一叹,知道避无可避。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乱的情绪,目光恢复平静,坦然迎向苏映雪带着惊疑的注视。
苏映雪身旁的一名凌霄阁弟子,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待看清是李玄尘时,脸色顿时一沉,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敌意。此人名叫孙淼,修为已达玄脉境中期,在凌霄阁年轻一辈中也算佼佼者,素来对苏映雪心怀仰慕,对李玄尘这“前未婚夫”更是早存芥蒂。
苏映雪脚步微顿,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同门皆在身旁,终是未曾开口,只是那冰封般的面容上,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李玄尘见她并未立刻发难,心知或许尚有一线转机。玄冥教之事,刻不容缓,凌霄阁身为当世大派,若能得他们援手,无疑是一大助力。即便他们不信,至少……苏映雪或许会听上一听?
他不再犹豫,放下茶杯,长身而起,在凌霄阁一众弟子警惕与不善的目光注视下,缓步走了过去。
“苏姑娘,”李玄尘在距离数步之外停下,拱手一礼,声音平稳,不卑不亢,“别来无恙。”
孙淼立刻踏前一步,挡在苏映雪身前,冷笑道:“李玄尘!真是冤家路窄!你在此作甚?莫非又想耍什么花样?”
李玄尘看也未看孙淼,目光依旧落在苏映雪脸上,沉声道:“苏姑娘,楼兰之事,恐非异宝出世那么简单。在下日前偶然发现线索,此事极可能是玄冥教设下的陷阱,意在血祭生灵,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