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容家的网吧生意,像一阵夏夜的骤雨,来得猛,去得也快。热闹喧嚣了没几年,那股新鲜劲一过,就开始显出疲态。电脑这东西更新换代快得吓人,去年还是领先的配置,今年就沦为被学生党嫌弃的“老古董”。更要命的是,周围零零散散像蘑菇一样,又冒出好几家新网吧,门面更亮堂,机器更时髦,抢走了不少追求体验的年轻客源。
最先动摇的,是合伙的年轻小两口。那天晚上打烊后,丈夫小张特意留下,等最后几个客人走了,才搓着手,脸上带着明显的歉意和尴尬,凑到正在清点零钱的杨军和李玉容面前。
“杨老大,二妹,”他声音不大,“这生意……你们也看到了,一天不如一天。坐一天,电费网费除去,也就赚个饭钱。”他顿了顿,看了眼门口,“我小舅子那边,跟人合伙弄了个跑成都的货运线,缺个自己人押车、管账……我想去试试。”
杨军正数着皱巴巴的零钞,手指停住了,没抬头。李玉容心里一沉,看向小张。
小张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说:“我那点股份……你们看,能不能退给我?价格好商量,低点也行,实在是不好意思……”
杨军把零钱往铁皮盒里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响。他摸出烟,递给小张,小张接过烟,点燃吸了一口,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盘旋。“想好了?”他问,声音有些干涩。
“想好了,杨哥。对不住。”小张低下头。
杨军和李玉容走到网吧角落那间晚上值班人员休息的房间,低声商量了半天。最后,杨军走回来,点了点头:“行吧。都不容易。钱……你看你哪天要,咱们需要时间筹钱,眼下周转也紧。”
小张千恩万谢地走了。没过半年,另一个合伙人四哥也开了口。他倒是直接,拍着杨军的肩膀:“杨老大,哥看上个门面,想搞个溜冰场,现在小年轻爱玩这个。网吧这摊子,哥也帮不上啥忙了,我那点,你也一块算算吧。”
就这样,小小的网吧,最终全压在了杨军和李玉容这对小夫妻的肩上。
为了把成本压到最低,他们精打细算。夜班最难熬,请全职不划算,便找了之前总来通宵、人还算机灵的一个待业小伙子小郭,谈好固定报酬,专门守后半夜。白天,则请了杨军的兄弟媳妇董霞来照看。董霞爽快,一拍大腿:“成!反正我家那小子有爷奶看着,我白天闲着也是闲着,你们给个生活费就成!账目我给你们记清楚!”
技术活还是杨军自己扛。主机黑屏了,键盘进水了,耳机没声了,客人大呼小叫一声“网管!”,他就得从家里或单位匆匆赶过来,拎着那个装满了螺丝刀、备用内存条和橡皮擦的工具箱,蹲在电脑前捣鼓。李玉容和他,一个下班早,一个下班晚,但总会交替着到网吧里转转,检查机器有没有被乱装软件,看看董霞记得流水账,把满地烟头瓜子壳打扫干净。日子,就在这种略显紧绷、算计着每一度电费的节奏里,勉强维持着平衡。
网吧里还是有一批常客。几个附近的高中生,放学了总爱结伴而来,最爱联机打《红色警戒》。一来二去,和总在店里忙活的李玉容也熟了,有时赢了,会兴奋地朝柜台喊:“老板娘!我们刚三打五赢了!厉害不!”李玉容也会笑着回一句:“厉害厉害!”
直到那个燥热的周末下午。一个叫小斌的常客,正全神贯注地和同学在《cs》的沙漠灰地图里激战,嘴里喊着“a点!a点快回防!”。突然,一个面色铁青、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烟雾缭绕的室内,瞬间就锁定了小斌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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