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建安十三年冬至前夜,赤壁江面的夜色浓如墨砚。江风卷着刺骨的寒意,掠过芦苇荡,发出呜咽般的嘶吼,拍击着联军战船的船舷,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辉。联军水寨内,灯火如星罗密布,却无半分喧闹,只有甲胄摩擦的沉响、战船锚链的碰撞声,以及士兵们压抑的呼吸——大战在即,整个军营都浸在一种凝重到极致的氛围里,人人枕戈待旦,静待东风。
江边的高台上,早已筑起一座简易的观星坛。坛上插着八面绘有八卦图案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与江面的涛声交织成一曲苍凉的战前序曲。诸葛亮身着素色道袍,取代了往日的儒衫,纶巾束发,腰间的青布囊棱角分明,里面除了改良连弩,还藏着一方砚台、几卷麻纸,以及一封黄月英上月寄来的书信。他手持羽扇,缓步登上坛顶,目光望向深邃的夜空,仿佛要穿透层层云霭,窥见天意。
夜空如穹庐,群星璀璨,北斗七星斜挂西天,斗柄微微东指,与他连日观测的轨迹分毫不差。银河横贯天际,星云流转间,一缕淡淡的红霞悄然浮现在东方天际,虽微弱却清晰——这是“阳气初动,风势将转”的征兆。诸葛亮抬手拂去肩头的霜花,羽扇轻摇,指尖划过夜空的星轨,口中低声默念:“斗柄东指,风从南来;红霞映江,气逆则顺。明日三更,东南风必起,风力三至四级,持续三个时辰,足矣。”
他俯身取下腰间的青布囊,取出一方小巧的铜制风标,轻轻插在坛顶的泥土中。风标转动片刻,最终稳稳指向西北——此刻依旧是西北风当道,但指针末端的铜铃已开始微微震颤,预示着气流的悄然逆转。诸葛亮指尖抚过风标上的刻痕,那是黄月英为他特制的,能精准感应三级以上的气流变化,比寻常风标灵敏数倍。
“月英,你看,东风果然不负你我所期。”他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那日在新野作坊,黄月英为他调试这风标时,曾笑着说:“孔明,星象有常,人心有度,这风标能测风向,却测不透人心,但我信你,定能借风破敌,也定能守住我们的约定。”如今,风标即将印证天象,而他,也即将兑现对她、对刘备、对天下百姓的承诺。
坛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周瑜身披银甲,带着两名亲兵缓步走来。他望着坛顶的诸葛亮,眼中满是敬佩与急切:“孔明先生,天象如何?东风真能如期而至吗?”
诸葛亮转身走下祭坛,羽扇轻指东方天际:“大都督请看,东方已现红霞,斗柄东指,风标震颤,明日三更,东南风必来。蒙冲斗舰可于明日午时启航,伪作粮船延误,黄昏时分抵达曹军水寨外诈降,三更时分正好贴近水寨,借风纵火。”
周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见东方天际那抹淡淡的红霞,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他深深一揖:“先生真乃天人!若此战能胜,先生之功,当居首功!”
诸葛亮微微一笑:“大都督过誉了。此战能成,是孙刘联盟同心同德,是将士们奋勇效命,更是天意不可逆。大都督可速回营调度,让黄盖将军备好诈降书,将士们检查引火物与连弩,莫要错失良机。”
周瑜应声离去,高台上重归寂静。诸葛亮回到坛顶,取出笔墨纸砚,借着月光,铺展开一方麻纸。砚台是黄月英亲手打磨的青石砚,墨是她特制的松烟墨,即便在潮湿的江风中,也能快速凝干。他提笔蘸墨,笔尖落下,字迹清俊挺拔,带着几分战前的笃定与对妻儿的牵挂:
“月英吾妻亲启:
一别月余,思君甚切。新野初定,樊城避险,柴桑联吴,赤壁备战,一路颠沛,却因你所制连弩、风标,屡屡化险为夷。每摩挲青布囊,便如你在侧,心中安定无虞。
今夜登坛观象,东方红霞初现,斗柄东指,已确认明日三更东南风必至。黄盖将军将率蒙冲斗舰诈降,借风纵火,曹军水寨舰船相连,必成火海。此战若胜,曹军元气大伤,江东可保,我军可据荆襄,天下三分之势定矣。
你常言,‘乱世之中,安稳最难’,我所求者,正是借此战为天下挣一线安稳,为你我挣一世太平。待破曹之后,定归隆中,与你共研新术,再种篱边翠竹,再饮门前清泉,不负当年‘安定天下,再归田园’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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