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冬,成都丞相府卧室内,药香弥漫,烛火摇曳。诸葛亮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往日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悲凉。榻边,刘备身着素服,双手紧握诸葛亮的手腕,神色憔悴,眼中布满血丝,一夜之间,鬓角又添了数缕白发。
“孔明,你可算醒了!”见诸葛亮缓缓睁开眼睛,刘备喜极而泣,连忙吩咐侍女,“快,把熬好的参汤端来!”
诸葛亮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使君……不必费心……荆州……麦城……云长他……”话未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起伏不定,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军师!”守在一旁的马谡连忙上前,递上锦帕,眼中满是担忧,“您刚醒,身子虚弱,切勿激动,先养好身体再说。”
诸葛亮接过锦帕,擦拭掉嘴角的血迹,喘息片刻,目光紧紧锁住刘备,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使君,荆州已失,这是既成事实,再悲痛也无济于事。如今蜀汉危在旦夕,当务之急,是暂缓报仇,全力稳定局势!”
刘备脸上的关切瞬间凝固,他猛地松开诸葛亮的手,站起身,背对着他,声音沙哑:“暂缓报仇?孔明,你可知云长是我结义兄弟,我们桃园立誓,同生共死!如今他被困麦城,生死未卜,荆州被吕蒙小儿夺走,糜芳、傅士仁这两个叛徒投敌,此等血海深仇,我怎能不报?”
“使君,亮岂不知关将军与你情深义重?”诸葛亮挣扎着想要坐起身,被刘备伸手按住,他只能仰头望着刘备,眼中含泪,“可报仇需择时机!如今曹军在关中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南下;孙权占据荆州,水师强盛,沿江设防;益州内部,南中蛮族蠢蠢欲动,百姓因荆州失守而人心惶惶。若此时倾尽全力攻打东吴,曹操必趁机偷袭汉中,南中蛮族再趁机作乱,蜀汉将腹背受敌,亡国之危,近在眼前啊!”
他顿了顿,气息稍稳,继续苦谏:“亮有三策,可保蜀汉渡过难关。其一,稳定内部。即刻下令安抚益州百姓,开仓放粮,重申赋税不变,打消百姓疑虑;令魏延严守汉中,加强关隘防御,防止曹操偷袭;遣使者前往南中,赏赐沙摩柯等蛮族首领,稳固南疆。其二,联络东吴。暂不提报仇之事,派使者前往江东,质问孙权为何撕毁盟约,要求其归还荆州,释放俘虏。即便不能达成和解,也可拖延时间,为我们整顿军备争取机会。其三,接应残部。令赵云加速前进,务必接应出关将军的残部,保住荆州的有生力量,以待日后收复失地。”
“联络东吴?”刘备猛地转过身,怒目圆睁,胸口剧烈起伏,“孔明,你忘了云长是如何被他们算计的?忘了傅士仁、糜芳是如何投降的?忘了荆州百姓是如何流离失所的?孙权小儿,背信弃义,此仇不共戴天,我与他势不两立!”
此时,张飞大步闯入卧室,虎须倒竖,双目赤红,手中的丈八蛇矛在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大哥!军师怎么还劝你暂缓报仇?某已召集了巴西郡的三万精兵,即刻便可出征!不踏平柴桑,斩杀吕蒙,生擒孙权,某誓不为人!”
“翼德说得对!”刘备像是找到了共鸣,怒吼道,“朕意已决,即刻调集益州全部兵力,御驾亲征,讨伐东吴!谁敢阻拦,朕便斩了谁!”
诸葛亮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兄弟二人,心中一阵绞痛,他挣扎着坐起身,不顾身体的虚弱,对着刘备深深一揖:“使君,万万不可!北伐中原,兴复汉室,才是我们毕生的大业!孙权虽可恨,却并非我们最大的敌人,曹操才是!若我们与东吴两败俱伤,曹操必将坐收渔利,一统天下,到那时,我们多年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先帝啊!”
“先帝?”刘备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即被更深的愤怒取代,“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朕继承先帝遗志,却连自己的兄弟都护不住,连自己的地盘都守不住,还有何颜面谈论兴复汉室?孔明,你太冷静了,冷静得让朕心寒!云长不仅是你的兄弟,也是你的战友,你怎能如此铁石心肠?”
这番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进诸葛亮的心脏。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愈发苍白,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是铁石心肠,只是身为蜀汉的军师,他必须冷静,必须顾全大局。可在刘备的悲愤面前,他的深谋远虑,竟成了“铁石心肠”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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