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章武元年(公元221年)四月初六,晨曦微露之际,成都便已从沉睡中苏醒。满城的炊烟与天边的朝霞交相辉映,青石铺就的街道被洒扫得一尘不染,沿途挂满了红黄二色绸缎,处处洋溢着庄重而喜庆的氛围。数十万百姓从四面八方涌向武担山,他们身着整洁的衣物,脸上带着敬畏与期盼,手中捧着自制的花环、旌旗,只为见证这改写乱世格局的历史性一刻——汉中王刘备,将在此登基称帝,延续汉统。
武担山巅,一座三层青石祭坛巍然矗立。祭坛由数千工匠历时月余建成,每层高约三丈,底座周长三十丈,全部由从岷江沿岸开采的青条石砌筑而成,石缝间填充着糯米与石灰的混合物,坚固异常。祭坛顶层,摆放着祭天的礼器:青铜铸就的鼎、簋、爵、尊依次排列,其上雕刻着繁复的云雷纹与龙凤图案,泛着幽绿的铜锈光泽;中央的玉璧洁白无瑕,直径足有一尺,是从西域重金购得的和田美玉;旁边的玄牡(黑色公牛)祭品毛色纯黑,昂首挺立,由专人精心饲养多日,只为今日祭天之用。
祭坛四周,旌旗如林,密密麻麻插满了山巅与山坡。最显眼的是一面巨大的“汉”字大旗,高约十丈,宽约五丈,由上等蜀锦缝制而成,红色的“汉”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随风猎猎作响,仿佛在向天下宣告大汉的复兴。围绕着“汉”字大旗,是各级官员的旗帜、各军镇的军旗,还有南中蛮族部落的图腾旗帜,五颜六色,迎风招展,汇成一片旗帜的海洋。
礼乐声从山脚下的乐坊蔓延至山巅,编钟、鼓瑟、笙箫、竽笛齐鸣,奏响了《大汉中兴乐》。庄重雄浑的乐声穿透云霄,回荡在整个成都平原,既有对大汉四百年基业的缅怀,也有对蜀汉新朝的期盼,听得人心潮澎湃。
辰时三刻,随着一声“陛下驾到”的高喊,山巅与山坡上的文武百官、禁卫士兵齐齐肃立,目光投向祭坛东侧的山道。刘备身着十二章纹天子冕服,缓步走来。玄色的衣袍上,用金线绣着日月星辰、山川龙凤、华虫宗彝等十二种图案,象征着帝王的至高无上;十二旒冕冠垂落的白玉珠串轻轻摇曳,遮住了他眼底的波澜,却挡不住他周身散发出的帝王之气。他手中捧着一方仿制的传国玉玺,玉质温润,印面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虽非秦始皇传下的原玺,却承载着延续汉统的沉重使命。
紧随刘备身后的,是诸葛亮。他身着一袭素色朝服,纶巾束发,羽扇轻摇,步伐沉稳。朝服的领口、袖口绣着简约的卷草纹,既不失庄重,又透着文人雅士的风骨。他的目光扫过祭坛下的百官与百姓,心中感慨万千:自南阳卧龙岗三顾茅庐以来,他辅佐刘备已近十载。这十年间,君臣二人同心同德,历经赤壁之战的生死考验,入蜀之路的艰难险阻,汉中之战的浴血奋战,终于在这蜀地站稳了脚跟。可如今,荆州失守,关羽遇害,伐吴之战箭在弦上,这登基大典并非盛世的开端,而是更艰难征程的起点。他深知,刘备肩上的担子,还有他自己肩上的担子,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刘备走到祭坛脚下,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身后的诸葛亮。“孔明,今日之事,全赖先生操劳。”他的声音低沉而恳切。
诸葛亮微微躬身,拱手道:“陛下承天顺民,登基称帝,乃天命所归,民心所向。臣只是尽了分内之事。”
刘备点点头,不再多言,迈步踏上青石台阶。每一步踏下,都发出沉稳的声响,仿佛踩在大汉四百年的基业与自己半生漂泊的轨迹上——从涿县桃园结义时的意气风发,到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隐忍坚守,从赤壁破曹三分天下的崭露头角,到跨有荆益建立基业的雄心壮志,再到如今荆州失守、关羽遇害的痛心疾首,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知道,今日的登基,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那些期盼汉室复兴的忠义之士。
诸葛亮紧随其后,踏上台阶。他看着刘备的背影,心中既有欣慰,也有忧虑。欣慰的是,多年的谋划终于有了成果,蜀汉终于立国,有了与曹魏、东吴鼎足而立的资本;忧虑的是,曹丕篡汉之后,曹魏的实力依旧强大,孙权占据荆州,对蜀汉虎视眈眈,南中蛮族尚未完全臣服,益州的根基还需稳固,而即将到来的伐吴之战,更是吉凶难料。他轻轻摇了摇羽扇,压下心中的思绪,此刻,他必须全神贯注,确保登基大典万无一失。
当刘备与诸葛亮登上祭坛顶层时,礼乐声戛然而止。整个武担山鸦雀无声,数十万百姓屏息凝神,目光紧紧聚焦在祭坛中央。
祭天仪式正式开始。诸葛亮手持鎏金祭文筒,缓步走到祭坛中央的礼案前,将祭文筒放在案上,缓缓展开泛黄的帛书。帛书上的字迹由他亲自书写,笔力遒劲,字字千钧。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有力,穿透了山巅的寂静,传遍了整个武担山:
“维章武元年,岁在辛丑,四月初六,皇帝刘备,谨以清酒柔毛、玄牡烈祖,祭告于皇天上帝、后土神只,及汉室列祖列宗:
昔秦失其鹿,天下大乱,豪杰并起,生灵涂炭。高祖皇帝起于沛泽,斩蛇起义,诛暴秦,灭西楚,定鼎天下,肇建大汉四百年之基业。孝武皇帝开疆拓土,威震四海,使大汉天威远播;光武皇帝中兴汉室,再造社稷,仁德播于九州。此后数世,虽有兴衰,然大汉基业绵延不绝,苍生赖以为安。
然汉末乱世,奸佞当道,董卓废立,霍乱朝纲;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屠戮忠良,欺压百姓;其子曹丕,更是狼子野心,篡汉自立,废黜献帝,窃据神器,改国号为魏,逆天而行,人神共愤。自此,大汉四百年基业倾覆,天下无主,苍生流离,四海之内,皆为焦土。
备乃中山靖王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景帝十七世孙也。虽身逢乱世,漂泊半生,寄人篱下,颠沛流离,却不敢忘祖宗之训,不敢负苍生之望。幸得苍天庇佑,贤臣辅佐,猛将效力,于赤壁之战大破曹军,定鼎荆益;于汉中之战力克曹操,威震中原。如今,备据有益州、汉中之地,兵甲十万,民心归附,虽非四海一统,却也足以承继汉统,延续汉祚。
曹丕逆贼称帝,天下忠义之士莫不愤慨,四方百姓莫不期盼汉室复兴。备承天顺民,于蜀地成都武担山登基,国号仍为汉,年号章武,以承汉统,以续汉祚,以安民心。
今日,备谨以清酒柔毛、玄牡烈祖,祭告天地,祭拜列祖列宗:
愿皇天眷顾,后土庇佑,列祖列宗显灵:助朕讨伐曹丕逆贼,诛灭篡汉之臣,恢复中原故土,重振大汉天威;助朕荡平江东,为关羽报仇雪恨,收复荆州要地,打通北伐之路;助朕安抚四方,平定蛮夷,使四海归一,九州同庆;助朕救苍生于水火,解黎民于倒悬,使百姓安居乐业,共享太平之福。
备若能实现此愿,定当重修庙宇,四时祭拜,以谢天地之恩,祖宗之德;若有负天意,有负民心,有负汉室列祖列宗,愿受天打雷劈,身败名裂,国破家亡!
尚飨!”
祭文宣读完毕,山巅之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这悲壮而激昂的文字所感染,不少老臣想起大汉四百年的兴衰,想起曹丕篡汉的屈辱,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刘备亲自上前,将清酒缓缓洒在祭天的玉璧上,酒液顺着玉璧流淌,滴落在青石祭坛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后,他又亲手将玄牡祭品献上,摆放在礼案中央。做完这一切,他后退三步,整理好冕服,对着天地与列祖列宗的牌位,躬身行三跪九叩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当刘备第三次叩首起身时,站在祭坛第二层的文武百官率先跪拜,高声呼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脚下的数十万百姓也随之跪拜,声音如浪潮般席卷开来,震彻山谷,久久不息。
就在此时,天空中忽然浮现出一道七彩长虹,横跨天际,从成都平原的东方延伸至西方,映照在武担山的祭坛上,将整个山巅染成了七彩之色。
“天降祥瑞!天佑大汉!”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后,欢呼声再次爆发,比之前更加热烈。百姓们纷纷起身,挥舞着手中的花环与旌旗,泪水与笑容交织在脸上,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刘备望着天空中的长虹,又望着脚下跪拜的百官与百姓,眼中泪光闪烁。他举起手中的传国玉玺,高声道:“朕必不负天意,不负民心,兴复汉室,还天下太平!”
“兴复汉室!还天下太平!”百官与百姓齐声呼应,声音震耳欲聋,回荡在成都平原的每一个角落。
祭天仪式结束后,众人簇拥着刘备,返回宫城太极殿,举行受禅登基与册封大典。
成都宫城是在原益州牧府的基础上扩建而成,历时数月,虽不及洛阳宫城宏伟,却也处处彰显着皇权的威严。太极殿内,龙椅巍峨,高约五丈,由整块金丝楠木雕刻而成,上面镶嵌着数十颗珍珠与宝石,龙椅两侧的扶手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仿佛随时都会腾空而起。龙椅前方的御案上,摆放着传国玉玺、天子符节、尚方宝剑等象征皇权的器物,御案后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大汉疆域图”,从西域到东海,从漠北到岭南,清晰地标示出大汉曾经的版图。
殿柱上缠绕着红黄二色绸缎,横梁上悬挂着宫灯,灯火通明,将整个大殿映照得金碧辉煌。文武百官按照官阶高低,分列在大殿两侧,左侧为文臣,右侧为武将,人人身着崭新的朝服,神色肃穆,目光灼灼地望向殿中央的龙椅。
刘备缓步走入太极殿,在龙椅上坐下。他微微抬手,大殿内的欢呼声立刻停止,恢复了寂静。
“诸卿辅佐朕多年,劳苦功高。”刘备的目光扫过阶下百官,声音沉稳而威严,“今日朕登基称帝,建立蜀汉,定当论功行赏,与诸卿共图大业,兴复汉室,还天下太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齐声跪拜,行三跪九叩大礼。
“诸卿平身。”刘备再次抬手。
百官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侍中谯周手持册封诏书,缓步走出队列,站在御案前方,展开诏书,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汉统,登基为帝,兹册封百官,以安社稷,以慰民心。
封诸葛亮为丞相,录尚书事,总理朝政,总揽内外诸事,赐金五百斤、锦千匹、良田百顷,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特许开设丞相府,自辟僚属;
封张飞为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封西乡侯,赐金三百斤、锦五百匹、食邑五千户,镇守巴西郡,兼领夷陵前线先锋大将,统率五万精兵,先行伐吴;
封马超为骠骑将军,领凉州牧,封斄乡侯,赐金二百斤、锦三百匹、食邑三千户,安抚凉州旧部及西北诸羌,牵制曹魏西北边境兵力;
封黄忠为后将军,封关内侯,赐金二百斤、锦二百匹、食邑二千户,随驾伐吴,统管中军步兵,参与军机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