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章武元年(公元221年)秋,成都的秋风带着萧瑟的寒意,卷着枯叶,在丞相府的庭院中打着旋。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诸葛亮憔悴的面容。他已连续三日未曾安睡,双眼布满血丝,案上的夷陵舆图被标注得密密麻麻,每一处营寨的位置,都像一根尖刺,扎得他心口发疼。
自从派马谡连夜赶往夷陵,诸葛亮便日夜守在府中,每一刻都在煎熬中度过。他期盼着马谡能带来好消息,期盼着刘备能幡然醒悟,更改那致命的七百里连营部署。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前线传来的消息,却让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军师,马谡将军的信使回来了!”帐外亲兵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打破了书房的死寂。
诸葛亮猛地站起身,快步冲出书房,险些被门槛绊倒。只见一名信使浑身尘土,面色惨白,战马早已累得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信使见到诸葛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军……军师,马谡将军……马谡将军被陛下斥责了!”
“什么?”诸葛亮的心瞬间揪紧,一把扶起信使,急切地问道,“陛下为何斥责幼常?他可有说服陛下更改部署?”
信使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禀报:“马谡将军日夜兼程,抵达夷陵后,即刻面见陛下,呈上军师的书信,反复劝谏陛下更改连营部署,避开火攻之险。可陛下震怒,当场将书信摔在地上,斥责马谡将军……斥责将军‘妄议军机,惑乱军心’,还说……还说军师‘远在成都,不知前线虚实,太过多虑’!”
“太过多虑……”诸葛亮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痛楚。他付出一切心血,日夜忧心前线安危,换来的却是“多虑”二字。
信使继续道:“陛下还说,连营七百里,依山傍水,固若金汤,陆逊小儿不敢来犯。马谡将军据理力争,联合马良、赵云、黄权等将领联名死谏,陛下不仅不听,反而下令将马谡将军贬为帐前参军,不许再参与军机议事……”
“联名死谏都不听……”诸葛亮闭上眼,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他知道,刘备的固执,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复仇的火焰,彻底吞噬了这位帝王的理智,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执意要闯下去。
书房内,马谡被斥责的消息传开,前来议事的王连、杨洪、向宠等人无不面露绝望。王连急得直跺脚:“陛下这是糊涂啊!七百里连营,分明是自取灭亡,怎么能说是军师多虑呢?”
杨洪叹了口气:“陛下与关将军情同手足,报仇心切,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如今他听不进任何劝谏,我们该如何是好?”
向宠握紧拳头,沉声道:“军师,不如我们率京城守军,前往夷陵,强行劝说陛下更改部署!”
诸葛亮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无奈的坚定:“不可。京城是蜀汉的根基,若守军调离,一旦曹魏偷袭或南中叛乱,后果不堪设想。况且,陛下性情刚烈,强行劝谏,只会适得其反,甚至可能引发军变。”
他走到舆图前,指尖轻轻抚摸着夷陵的标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事已至此,再多的劝谏也无济于事。我们能做的,只有做好最坏的打算,加紧筹备粮草与药品,一旦前线战败,确保撤回的将士有饭吃、有药治;同时,加固后方防御,防止曹魏与东吴趁机进攻,为蜀汉保留一丝火种。”
“军师说得对。”王连率先回过神,躬身道,“臣即刻前往粮仓,清点库存,将所有可用的粮草、药品全部调拨出来,优先供应前线与后方防御。”
诸葛亮点点头,沉声道:“王连,你需亲自坐镇粮仓,严格把控粮草调拨,既要保障前线的基本供应,也要预留足够的储备,应对突发情况;杨洪,你协助魏延,加强汉中防御,增派斥候,一旦发现曹魏异动,即刻通报;向宠,你整顿京城防务,安抚百姓,严查造谣惑众者,稳定人心;同时,令南中沙摩柯加强边境防守,防止东吴勾结蛮夷作乱。”
“诺!”众人齐声应诺,转身快步离去,各司其职。
丞相府外,原本就紧张的氛围变得更加凝重。官吏们往来穿梭,一道道军令从这里发出,传遍益州各地。成都的百姓们也感受到了局势的危急,街头巷尾,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沉默与担忧。
诸葛亮没有休息,他亲自前往成都粮仓,巡查粮草储备情况。粮仓内,堆积如山的稻谷、粟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是蜀汉的命脉,也是前线将士的希望。王连正指挥着士兵们将粮草装车,准备运往夷陵前线。
“王太守,粮草储备还能支撑多久?”诸葛亮走到王连身边,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