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上月县衙的各项开支用度,以及库房现存钱粮的账目,还请大人过目用印,小的们也好支取银钱,维持衙门运转”。
陈恪接过那本纸张粗糙、字迹潦草的账本,只翻开第一页,眉头就皱了起来。
收支记录混乱不堪,科目归类一塌糊涂,许多款项只有总额,没有明细。
他强忍着把账本摔到对方脸上的冲动,内心疯狂吐槽。
这账做得比小学生的作业还烂!
收支平衡靠估算,原始凭证是传说?
放我那儿,连内控测评都过不了,直接立案审查都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运用起多年办案练就的观察力,仔细审视着账册。
墨迹深浅不一,笔迹也略有差异,显然不是同一时间、同一人完成。
有几处关键数字,墨迹明显比周围文字要新,像是后来添改上去的。
王户书,陈恪指着其中一笔“采买办公笔墨,计银二十两”的款项,语气平淡无波。
“本官初来乍到,对此地物价不甚了解”。
“这二十两银子的笔墨,具体采买了多少?是何品类?从哪家商铺购入?可有入库清单和采买凭据?”
王胥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年轻的县令会问得如此细致。
他支吾道:“这个……时日已久,具体明细,容小的回去查查”。
“都是些日常用度,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陈恪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力。
他又指向另一笔修缮县学屋顶,支银五十两的款项,县学屋顶。
“本官昨日路过,看起来依旧破败不堪,这五十两银子,修在了何处”?
王胥额角微微见汗,眼神闪烁:“大人,这、这修缮之事,难免有所疏漏……”。
“疏漏”?
陈恪拿起账本,走到王胥面前,指着那几处墨迹不同的地方。
“那王户书你告诉本官,为何这‘五十两’的‘五’字,墨色和笔锋,与前后记录迥异?倒像是……后来将‘十’两,改成了‘五十’两”?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所有胥吏都难以置信地看向陈恪,又惊疑不定地看向王胥。
周淳更是瞪大了眼睛,他看着陈恪那平静却锐利的侧脸,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年轻的县令。
这位大人,何时有了这般洞察秋毫的本事?
他来了月余,可从未在这些具体事务上较过真啊!
王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站在对方面前,所有隐秘的勾当都无所遁形。
陈恪合上账本,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他看着面如死灰的王胥,知道这第一把火,已经烧着了。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这青州县的泥潭之下,还不知藏着多少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