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内原本还算宽敞的场地,在两万溃兵的拥挤下变成了地狱。坦克如同闯入羊群的钢铁猛虎,横冲直撞。有人试图用长矛去捅,矛尖在装甲上折断;有人抱着火药桶想冲上来同归于尽,被机枪扫倒,火药桶滚落,被坦克履带轧过,轰然爆炸,却只在履带上留下一点焦黑。
岑猛在亲兵护卫下,狼狈地逃下关墙,试图组织马队从南关逃走。但第二组四辆坦克已经堵住了南关出口,炮口指向涌来的溃兵和人马。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坦克上的扩音器响起生硬的广西土话——这是提前录好的。
一些土司兵丢下武器,跪地投降。但更多的人,包括岑猛,已经被恐惧支配,只想逃命。
“冲过去!冲过去!”岑猛策马冲向一辆坦克,挥刀欲砍。
坦克的机枪响了。子弹穿透马匹,穿透铠甲,岑猛连人带马被打成筛子,摔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石板路。
土司头人战死,抵抗彻底瓦解。
上午十时十五分,龙虎关易主。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到四十五分钟。关墙内外,躺满了土司兵的尸体,投降者蹲了一地,瑟瑟发抖。十二辆坦克只有三辆被火炮直接命中过,装甲板上有凹痕和划痕,但无一受损失去战斗力。龙渊军步兵伤亡轻微——主要是在跟进时被流弹所伤。
陆浩走进一片狼藉的关内,看着那些蹲在地上、眼神呆滞的俘虏,又看了看那些停在关墙废墟旁、发动机仍在低吼、炮口还在缓缓转动的钢铁巨兽,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他走到“101”号旁边,舱盖打开,雷震钻了出来,脸上沾着油污和硝烟,却神采奕奕。
“陆团长,怎么样?”雷震跳下车,拍了拍坦克装甲,“这铁疙瘩,还行吧?”
“何止是还行......”陆浩苦笑,“简直是......屠杀。不,比屠杀还彻底。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连像样的抵抗都没组织起来。”
“这就是技术代差。”雷震摘掉坦克帽,擦了把汗,“王爷说过,当战争工具出现代差时,勇气、人数、地形,都失去了意义。今天这一仗,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看向那些俘虏,声音冷了下来:“接下来怎么办?按计划,我们继续向东,直扑桂林?”
陆浩点头:“师部命令,拿下龙虎关后,不作停留,装甲营为前锋,我团跟进,三天内必须抵达桂林城下。周师长已经率主力从贵州压过来,我们要在桂林城下会师,一举解决广西叛军。”
“明白。”雷震转身,对车组们喊道,“补充油料弹药!检查车辆!半小时后出发!”
坦克兵们再次忙碌起来。关内的降兵被集中看管,工兵开始修复被坦克轧坏的道路。一些大胆的龙渊军士兵好奇地围着坦克打量,伸手摸摸那冰冷的装甲,眼中满是敬畏。
而在龙虎关南面,溃散的土司兵将“铁甲怪兽”的消息带向四面八方。恐慌开始像野火般在广西叛军中蔓延。
同日,下午,桂林,靖江王府(叛军临时指挥部)。
来自各路的坏消息接踵而至。龙虎关失守,岑猛战死,两万大军灰飞烟灭。更可怕的是,关于“铁车”的传言越来越详细,越来越恐怖:刀枪不入,火炮难伤,行走如飞,喷火吐弹......
“不可能!定是前方将领畏战,编造谣言!”广西巡抚(已附逆)孙传庭拍案而起,但他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内心的恐惧。
下首坐着的几位土司头人和附逆将领,个个面如土色。他们原本以为据守坚城,拥有地形和人数优势,可以跟朝廷讨价还价,甚至割据一方。但现在,他们最大的依仗——关隘和城池——在那所谓的“铁车”面前,似乎成了笑话。
“孙大人,诸位,”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是暂驻桂林的西洋顾问,法兰西陆军中尉杜兰德,“根据龙虎关逃回士兵的描述,那很可能是明帝国研制成功的‘坦克’。这是一种覆盖装甲、自带火炮、使用内燃机或蒸汽机驱动的履带式战斗车辆。在欧洲,还只停留在图纸和模型阶段,没想到明帝国已经量产并投入实战。”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绝望的眼神,继续道:“面对这种武器,据城死守是下策。城墙无法阻挡其火炮,城门无法承受其撞击。唯一的机会,是利用复杂巷战,或者......在野战中,用数量绝对优势的步兵,携带炸药包或燃烧瓶,近距离攻击其薄弱部位,比如履带、观察窗、发动机舱。”
“可......可怎么靠近?”一个土司头人颤声问,“听说那铁车上的机枪,能打得人抬不起头......”
杜兰德沉默了。他知道,理论上可行,但在实际战场上,面对坦克的机枪和炮火掩护,步兵想要靠近并成功爆破,需要极高的勇气、训练和牺牲——而这些,眼前的乌合之众显然不具备。
就在这时,一名信使跌跌撞撞冲进大堂:“报——!贵州急报!朝廷龙渊军主力已出贵州,连克黎平、从江,前锋已到柳州以北!兵力......兵力不下五万!而且......也有铁车!”
大堂内死一般寂静。
南北夹击,铁甲开道。完了,全完了。
孙传庭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知道,桂林守不住了,广西守不住了,这场叛乱,从龙渊军南下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现在的抵抗,不过是徒增伤亡,为西洋人的战略拖延一点微不足道的时间罢了。
他看向杜兰德,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北京,察缉司总部。
影看着南方各站发回的密电,嘴角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弧度。他提笔在广西态势图上,将代表龙虎关的标记从黑色改为红色,然后在旁边标注:“初九,克。麒麟初战,摧枯拉朽。”
他拿起另一份电报,是广州站发来的。两广总督陈文瑞似乎察觉到了不妙,正在秘密转移家产,并与西洋顾问频繁接触,疑似准备外逃。
“想跑?”影轻声自语,在陈文瑞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然后连线到巴达维亚和新加坡。
他按下桌上的铜铃。一名下属无声进入。
“通知南海舰队,加强珠江口至南洋航线巡查。凡可疑船只,一律扣留检查。”
“通知广州站,严密监控陈文瑞及其党羽,必要时可先行控制,避免其狗急跳墙,破坏城市。”
“通知周世雄,加快进攻节奏。王爷要在三月十五之前,在肇庆喝上平定两广的庆功茶。”
下属领命而去。影再次看向地图,目光从两广移到云南,最后落在昆明。
沐天波还在做他的“西南王”梦,殊不知,南下的铁流在碾碎两广后,很快就会掉头西向。
而西域,赵虎的捷报也已经传来:联军残部正在狼狈西逃,龙渊军一部已出关追击。
东西两线,大局已定。
影起身,走到窗边。春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他想起陈默曾说过的一句话:
“当科学化为钢铁,当组织化为力量,旧时代的一切抵抗,都将是螳臂当车。”
窗外,北京城依旧繁华安宁。但影知道,这片安宁之下,是一个已然蜕变、正在向世界展现全新面貌的帝国。
而今天的龙虎关,只是这面貌惊鸿一瞥。
真正的钢铁洪流,才刚刚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