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二日至十四日,追击与崩溃。
接下来的三天,对联军残部而言,是地狱般的七十二小时。
帝国追击集群像最耐心的猎手,又像最冷酷的牧羊犬,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白天,装甲汽车和骑兵不断袭扰,专门攻击任何试图建立防御或整理队伍的节点。夜晚,飞艇会投下照明弹和燃烧弹,让溃军无法安心休息。沿途所有已知的水源,要么被提前破坏,要么被小股帝国骑兵控制。
干渴、饥饿、疲惫、恐惧,一点点吞噬着这支曾经骄傲的远征军。士兵开始掉队,躺在路边等死;伤员被遗弃,在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军官失去权威,甚至有人为了抢夺最后一点饮水而拔刀相向。
哗变发生了。一部分士兵拒绝继续向西,认为那是死路,转而向南北方向逃散,希望能遇到游牧部落或侥幸逃生。但戈壁滩无情地吞噬了大多数逃散者。
建制彻底瓦解。现在向西蠕动的,不再是军队,而是一群被求生本能驱使的乌合之众。
三月十五日,晨,兴都库什山脉东麓,野马泉。
这里是进入兴都库什山前最后一个较大的绿洲。冯·施利芬带着仅存的不到三万人(其中近半是伤员),终于抵达这里。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那汪浑浊的泉水——这是他们三天来见到的第一处像样的水源。
但泉边,已经有人等着他们。
赵虎站在一辆装甲汽车旁,身后是排列整齐的帝国士兵和数十辆战车。他没有穿铠甲,只是一身普通的深灰色军装,但那股久经沙场的杀气和掌控一切的气势,让所有看到他的联军士兵都感到窒息。
“冯·施利芬将军,”翻译高声喊道,“帝国龙渊军司令赵虎,请你阵前谈话!”
冯·施利芬推开搀扶的亲兵,整理了一下破烂的军服,努力挺直腰杆,走到阵前。两个时代、两种文明的指挥官,在野马泉边,隔着五十步距离,遥遥相对。
“赵将军,”冯·施利芬用生硬的汉语开口,声音沙哑,“你们赢了。我请求,依照战争惯例,允许我的士兵取水,并给予伤员人道救治。”
赵虎看着他,目光平静:“水可以取,伤员可以治。但条件是,你们所有人,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
冯·施利芬身体晃了晃,苦涩道:“投降......然后呢?像牲畜一样被关押?或者被押送到你们的矿山、种植园做苦力?”
“你错了。”赵虎摇头,“帝国不是奴隶贩子,也不是野蛮人。投降者,将得到符合日内瓦公约的待遇。伤员得到救治,士兵在战争结束后可以回国。军官......需要接受调查,但若无战争罪行,同样可以回家。”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但如果拒绝投降,继续向西,进入兴都库什山......将军,你以为山里就有生路吗?我们的飞艇一直在侦察,我们的骑兵已经封锁了主要隘口。山里没有补给,没有水源,只有雪和石头。你们这三万人进去,能活着走出来的,不会超过一千。而且,会是像野兽一样活着。”
冯·施利芬沉默了。他看着身后那些眼巴巴望着泉水、嘴唇干裂、眼神麻木的士兵,看着那些躺在简易担架上痛苦呻吟的伤员,最后一丝抵抗意志也消散了。
他缓缓摘下自己的佩剑,走上前,双手平举,递给赵虎。
“我,神圣罗马帝国陆军少将,远征军司令,冯·施利芬,代表麾下所有官兵,”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开,“向大明帝国......无条件投降。”
哐当、哐当......
佩剑、步枪、军刀......被丢弃在地上的声音连绵响起,如同最后的挽歌。联军士兵们排着队,走到指定区域,放下武器,然后被帝国士兵引导到泉边取水,重伤员被抬上早已准备好的卡车。
赵虎接过那柄装饰华丽的西洋指挥刀,掂了掂,随手递给副官:“收好,回头送到北京军博馆。”他看向正在被收容的降兵,对李振武说:“统计人数,分级管理。重伤员优先救治,轻伤员和健康士兵分开安置。告诉他们,只要遵守规定,不会虐待。但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是!”
“另外,”赵虎补充,“给王爷发报:西线战事已基本结束。联军主力在兴都库什山口前投降,俘获约两万八千人,缴获无算。残部零星逃散,已不足为虑。请示下一步行动方向:是继续向西,兵锋直指波斯,还是回师南下,与周世雄部会攻云南?”
电报通过刚刚架设好的野战电台,飞向北京。
同日,北京,摄政王府。
陈默看着赵虎发来的捷报,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走到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目光从兴都库什山移向波斯,再移向更远的奥斯曼帝国和欧洲。
“王爷,”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西洋联盟在西路陆上的力量,已彻底瓦解。但海上,马六甲方向,联合舰队虽然受挫,主力犹存。而且根据最新情报,英法两国正在紧急调遣本土舰队东援。”
“意料之中。”陈默的手指划过海洋,“陆上输了,就会更加依赖海上。通知郑沧澜,‘炎黄号’和东海舰队增援,何时能到位?”
“最迟三月二十日,全部抵达南洋。”
“很好。”陈默转身,“给赵虎回电:留必要兵力镇守西域,清剿残敌,巩固防线。主力即刻回师,但不是去云南。”
他指向地图上的中南半岛:“经缅甸,南下。目标:英吉利印度殖民地,法兰西印度支那。既然他们敢来东方挑衅,就要做好老家被掏的准备。”
“另外,通知周世雄:两广平定后,主力同样南下,从广西入安南,与赵虎部南北对进。我们要在西洋援军抵达前,彻底掌控南洋,并把战火烧到他们的殖民地去。”
影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王爷这是要......变防御为进攻,开辟第三战场?”
“不,”陈默纠正,“是终结战场。用一场足够分量的胜利,告诉伦敦、巴黎、维也纳:游戏规则,已经变了。”
他望向窗外,春日阳光正好。但阳光之下,一场更大规模、更深远的海陆联动攻势,正在悄然酝酿。
西域的追击结束了。
但帝国的征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