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邢道荣身陷重围,插翅难飞。然其素以轻侠自矜,在零陵颇有微名,实不甘束手就擒。自思若能脱身,凭己声望召募轻侠乡勇,或可再图一战。
其盘算未已,郭靖、沙摩柯已催马至近前。郭靖道:“邢将军,速下马归降,尚可保全性命,他日或有领兵之望;若冥顽不灵,徒惜此年少性命耳。”
邢道荣怒喝:“有本事便胜我手中斧!”言毕抡斧直扑郭靖。郭靖刀法得叶雄真传,又经颜良、关羽点拨,数年苦修,武艺已比肩魏延、周泰,此番受命为主将取零陵,亦欲一试身手,遂举刀相迎,刀斧交击,战作一团。
邢道荣本欲死战,不意郭靖亦求速决,开篇便施关羽所传“头三刀”。此刀法势沉力猛,尤以头三刀刚悍无俦,合以青龙偃月刀更显威烈。郭靖习得此技,邢道荣如何抵挡?加之其先与沙摩柯苦斗半日,又奔逃溃败,体力大耗,被郭靖三刀杀得手忙脚乱。幸郭靖欲生擒之,第三刀临头时手腕一翻,以刀背平拍,邢道荣方未殒命,翻身落马。
邢道荣万料不到自己自负勇力,竟被人三刀击败,若对方痛下杀手,早已身首异处。念及此前骄狂,羞愧难当,伏地曰:“多谢将军不杀之恩,邢道荣愿降。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在下郭靖,字平之。此乃我师弟沙摩柯,五溪蛮少王也。”
邢道荣蹙眉:“郭将军恕罪,在下孤陋,未闻武陵有此猛将。”沙摩柯笑曰:“谁言我等是武陵兵?我等皆属豫章,豫章太守李公,乃我等恩师。”
“豫章?”邢道荣大惑,“豫章与零陵相隔桂阳,将军何以兵至?”沙摩柯道:“亏你为零陵大将,未见我五溪蛮少王在此耶?我族于南岭来去自如,远及豫章之南与交州。恩师尝言:‘为将者不识天时、不知地利,与庸才无异。’”
邢道荣闻其暗讽己为庸才,然技不如人,只得默然。此时后续大军至城门下,郭靖虑五溪蛮兵未习军纪,恐扰百姓,遂令大军屯于城外,仅留一营入城维持治安,已入城之蛮兵尽数撤出,降兵与打扫战场之部亦驻城外。
安置既定,郭靖、沙摩柯各携十数亲卫,随邢道荣往太守府。至府前,已有一排警卫团兵卒驻守,见主将至,施礼禀报:“将军,太守徐祯及其家眷囚于后院,十名弟兄看守。”
郭靖颔首,谓邢道荣曰:“邢将军熟稔此地,引我等见徐太守。”邢道荣引道:“将军请。”三人入府,邢道荣在前引路,忽回首问:“郭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敢请赐教,将军自武陵方向来,沙少王阻我退路,不知何时分兵取泉陵?”
郭靖笑曰:“此乃恩师离豫章时所定计策。恩师料泉陵兵寡,令我与师弟分兵:我率三千兵大张旗鼓入零陵,破洮阳以逼泉陵出兵;随即分兵绕至泉陵后方;师弟领蛮兵散于要道,截击援兵粮草。待连败数路援兵,各县不敢再动,师弟便分兵阻你回师,另以一部佯攻泉陵南门,吸引城中兵力;我之分兵趁虚自东门入城,泉陵遂破。”
邢道荣闻此计早在出兵前已定,自己全程皆在算计之中,叹服曰:“末将曾闻豫章李太守平长沙黄巾、擒区星,今日见其用兵,果然神妙,末将佩服。”郭靖道:“此计乃恩师与军师共商,恩师用兵独到,军师之谋亦非寻常。”
沙摩柯接言:“恩师早闻你名,言你‘名过其实’。军师故设此计,既擒你,亦借你声望招降零陵诸县。若论真本事,你接不住我十合。”邢道荣忆及郭靖三刀降己,知沙摩柯此前苦斗实是拖延,更无言语。
至后院,见徐祯正焦躁踱步。徐祯见邢道荣归,如遇救星:“邢将军,贼兵已退否?”邢道荣面红耳赤:“太守,末将无能,已归降豫章军。豫章军军纪严明,未扰百姓,今屯于城外。”
徐祯大惊:“豫章?非武陵兵耶?豫章何以攻零陵?”郭靖上前曰:“徐太守,在下郭靖。恩师豫章太守命我取荆南三郡,零陵自此属豫章。若太守归降,我当书信恩师,保你仍任零陵太守。”
徐祯昂然曰:“豫章属扬州,零陵属荆州,各有统属,何来归降?此乃谋反!”沙摩柯笑曰:“师兄,此太守何其愚也!城已破,尚言统属?依我之见,斩之可也,零陵及武陵、桂阳,尽归豫章便是。”
徐祯色变:“尔等敢杀朝廷命官?不惧天子追责?”沙摩柯大笑:“天下尚有朝廷乎?董卓废立,诸侯割据,袁绍与公孙瓒鏖战冀州,袁术争兖州、图九江,四世三公之后皆不顾王法,我恩师取三郡何足为奇?你若有本事,便斩我兄弟以保零陵,我等心服;若仅空谈大义,实乃废物!斩你之后,恩师另派能者守零陵,谁敢不从?大军所至,皆为齑粉!”
沙摩柯一番话,令徐祯如遭雷击。天下战乱他岂不知?只是料不到荆南偏地亦遭兵祸。念及身家性命与家族安危,徐祯锐气尽失,抬眼望向邢道荣,以目探之。
邢道荣会意,急为徐祯转圜:“太守大人,勿再固执。纵使大人不降,凭二位将军之兵,破零陵诸县亦不过时日问题。将军以诚相邀,大人当为家眷计,更为零陵百姓计。”
得邢道荣劝说,徐祯故作踌躇,半晌后方露无奈之色:“唉,事已至此,为免百姓遭兵燹,在下愿降。”
郭靖闻言,忙拱手道:“太守爱民如子,家师必当重用。还请太守传令诸县改旗易帜,待三郡平定,再整饬兵马。”徐祯本不通军事,唯念太守之位与家族利益,闻言欣然应允。
徐祯既降,郭靖便命人释其家眷仆从,太守府复归旧序。徐祯见状,忙备酒宴谢郭靖、沙摩柯。二人略尽礼数,饮数杯后以军务为由,携邢道荣辞出。
次日,徐祯遣属吏分赴诸县传令,零陵遂入李虺麾下。郭靖见零陵已定,为策应颜良、典韦取桂阳,率警卫营向桂阳进发;另命邢道荣统收编之零陵兵,随沙摩柯蛮兵渡湘水,经夫夷、资水入武陵,袭扰沅水沿岸辰阳、沅陵二县。
郭靖嘱曰:“若武陵无兵来犯,便沿沅水北进,逼临沅治所;若遇武陵大军,则退往武陵山。此行唯在牵制,保我攻桂阳时无后顾之忧。”计议已定,郭靖与沙摩柯分兵东西,各赴前程。
此时主攻桂阳的典韦、颜良,方自庐陵穿越罗霄山脉,抵桂阳治所郴县东北之汉宁,即后世湖南资兴。此路在后世虽有通途,然千八百年前荒无人烟,猎户亦鲜少涉足。行军最大难题非粮草,乃水源,无可靠水源,大军易因缺水溃散,故古代军队罕有长途穿越大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