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欧歪了歪头，仔细打量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灰袍，看到他意识深处那些新生的、尚未成形的困惑与改变。
“有趣。”良久，艾利欧才轻轻说道，“一块开始质疑自身‘最优解’的终末碎片……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潜力的‘变量’。”
它跳下桌子，走到平台边缘，望着外面虚幻的星空：“我的剧本，第一阶段，核心是‘引导’与‘聚拢’。”
“引导一艘重新启航的列车，沿着一条特定的轨迹前进。”
“聚拢一些散落在星海各处的……‘碎片’。”
“最终的目的地，是一个被循环和悲剧困住的世界。那里需要一场足够分量的‘奇迹’，来打破僵局。”
它转过头，琥珀色的猫眼看向默客：“而其中最关键的一块‘碎片’，也是所有碎片的‘归处’，将会以最意想不到的姿态，出现在那艘列车上。他需要成长，需要时间，也需要……在关键节点，拿到所有拼图。”
默客立刻明白了：“贤者之石。”
“你们是这么叫它的。”艾利欧点头，“我需要一个‘校准员’。一个能观测碎片散落情况，能在关键时刻提供指引，能确保所有碎片最终都流向正确目的地的人。更重要的是——”
它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我需要一个，在最终时刻，能亲手将最后一块、也是最特殊的一块‘碎片’，交到那个‘归处’手中的人。这份交接，必须在特定的地点，以特定的方式完成，才能触发最终‘奇迹’所需要的全部共鸣。”
默客懂了。这就是艾利欧需要他的地方。一个终末行者，能精准定位所有碎片（包括他自己）的结局和交汇点，能作为计划执行的监督者与最终环节的执行者。
“我自己的碎片，”默客问，“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是钥匙之一。”艾利欧没有隐瞒，“每一块碎片与文明建立的‘联系’，都是最终锚定力量的‘缆绳’。你的那块，尤其特殊。它承载的不仅是‘联系’，还有你对‘终末’的理解，以及……你开始转变的‘过程’。这份矛盾与重量，是最终拼图不可或缺的部分。”
它走回桌边，猫爪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一片光幕展开，上面浮现出复杂的、如同树状图又像是星轨的图案，其中一条明亮的线延伸向远方，与几个闪烁的光点相连。
“你的任务。”艾利欧说，“第一，协助我定位其他关键碎片持有者，并提供‘招募’所需的‘预言’或情报。第二，在剧本推进过程中，进行必要的观测与校准，确保大方向不偏离。第三，在适当的时机，抵达一个名为‘黑塔空间站’的地方。那里，会有一个刚刚苏醒的‘载体’。”
光幕上，一个微弱的新光点出现在“黑塔空间站”的标识旁。
“你需要在那里，完成一件事。”艾利欧看着默客，一字一句地说，“将你自身的那颗贤者之石——在你认为合适的时刻，以不会引起怀疑的方式——放置在距离那个‘载体’足够近的地方。然后，离开。等待列车抵达，等待那个‘归处’成长，等待最终……他来拾取。”
默客静静地听着。将自己作为计划的一部分，提前放置在某个地点，等待被收集。这很符合“终末”的效率。但这次，放置的目的，不再是单纯的牺牲或建立联系，而是为了最终的“聚拢”与“奇迹”。
而且……黑塔空间站。那个“载体”……就是艾利欧剧本中，为对抗毁灭而准备的另一个关键“变量”吗？
“我接受。”默客没有犹豫太久。这符合他想“下场”的意愿，也给了他一个观察、参与、并最终交付的明确路径。
“很好。”艾利欧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它从身上（不知哪里）抖落出一片黑色的、仿佛由阴影凝结而成的羽毛，推向默客。“拿着这个。需要联系时，它会指引你找到我，或者卡芙卡他们。平时，它会帮你更好地‘融入’现实宇宙，不至于因为终末气息太浓而吓到小朋友。”
默客接过羽毛。羽毛入手冰凉，随即化作一道暗影，融入他的灰袍袖口，只在手腕内侧留下一个极淡的、仿佛鸟羽的黑色印记。
“那么，欢迎加入，观测者先生。”艾利欧伸了个懒腰，跳回椅子上，“或者，我该叫你……默客？还是林祈？”
默客沉默了一下。
“……默客。”他说，“林祈……是‘归处’的名字。”
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或许，在最终交付之后，当所有碎片重聚，那个完整的“林祈”里，也会有他这一份“终末”的色彩。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艾利欧了然地点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么，默客，我们的第一次合作，从现在开始。首先，我需要你提供关于以下几块碎片的更精确‘预言’或‘观测印象’，方便我去‘招募’演员……”
一石头一猫（或者说，两个超越常理的存在），在这片僻静的虚空平台上，开始了关于命运剧本的第一次对谈。
而在遥远的、时间线稍前的某处，星穹列车的引擎刚刚点燃第一束光。
命运的织网，开始编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