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铁笼沿着墙壁摆放,笼子里关着的,是一个个瘦骨嶙峋的人。他们像牲口一样被囚禁着,眼神空洞,充满了麻木和绝望。
在中央的空地上,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只露出眼睛的“医生”,正将一个中年男人死死地绑在一个金属手术台上。
那男人在疯狂地挣扎、嘶吼,但他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一个看似头目的日本军官,拿着一份记录本,冷漠地对旁边的“医生”下达着指令。
“开始吧,注射三号化合物,观察坏死速度。”
那个“医生”拿起一支巨大的注射器,里面装着一种诡异的绿色液体。他毫不犹豫地将粗大的针头,狠狠扎进了那个男人裸露的胸膛!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冲破了压抑的束缚。那个男人的身体剧烈地弓起,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黑、起泡,然后溃烂,流出黄绿色的脓水。他的眼球暴突,血管一根根爆出,在痛苦的痉挛中,很快就没了声息。
而那些白大褂,只是冷漠地记录着数据,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实验用的白鼠。
白良死死地咬着牙,牙龈已经渗出了血。他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浑身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他看到了,在角落的一个笼子里,关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抱着膝盖,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她的脚边,放着一只洗得发白的布老虎,那是她在这地狱里唯一的慰藉。
那一刻,白良的眼睛彻底红了。
他身边的欧阳京,早已看不下去,捂着嘴,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虎目含泪。
他们又移动到另一个窗口。那里,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房,里面充满了黄色的烟雾。几个被赶进去的活人,在烟雾中痛苦地咳嗽、翻滚,撕扯着自己的喉咙,直到口鼻流血,倒地身亡。
“芥子气……他们在实验化学武器!”欧阳京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扭曲。
白良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里面的一切,将这人间炼狱的每一幅画面,都深深地刻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直到天快亮时,两人才悄无声息地撤离。
回到安全屋,白良一言不发,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墙上,坚硬的墙壁被他砸出了一个龟裂的凹坑,指骨间鲜血淋漓。
“畜生!一群不折不扣的畜生!”他终于爆发出来,声音嘶哑而狂暴。
欧常京的眼睛也是通红一片:“良哥,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我们不能让这些畜生再继续下去了!”
“做?”白良转过身,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杀意,“我不仅要做,我还要把这个魔窟,连同里面的每一个魔鬼,都烧成灰!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他走到地图前,欧阳京立刻跟了过去。
“这个地方,戒备森严,硬闯等于送死。”白良指着地图上“慈安纺织厂”的位置,声音恢复了冰冷的理智,“我们现在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调查!”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我要知道,这个研究所的负责人是谁,他的背景、习惯、一切!我要知道,他们研究的到底是什么病毒或化学武器,成果到了哪一步!我还要知道,他们的安保换防规律,物资运输路线,内部结构图!所有的情报,一点都不能少!”
“第二,制定计划!”他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我们不是要去刺杀,也不是要去破坏。我们……是要执行一场‘净化’行动!”
“我要让整个纺织厂,从物理意义上,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连同他们所有的资料、设备,以及里面的每一个日本杂碎!”
欧阳京看着白良脸上那股毁天灭地的决绝,心中涌起一股战栗,更有一股热血。
他知道,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即将在上海掀起。而他们的站长,他们的“风笛”,将亲自担任这场风暴的指挥官。
“良哥,你下命令吧!刀山火海,兄弟们跟你闯了!”欧阳京的声音铿锵有力。
白良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到地图上,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魔窟在烈火中燃烧的景象。
“去吧,”他缓缓说道,“把所有能调动的人都发动起来,告诉他们,这一次,我们不是为党国,不是为某个领袖,我们是为那些被当成猪狗一样虐杀的同胞,为那些无辜惨死的冤魂,为我们自己,为‘人’这个字,讨还一个公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让欧阳京瞬间热血沸腾。
是啊,这一次,无关信仰,无关派系。
这一次,只为做回一个人。
一个有血有肉,会为同胞流血,会向魔鬼复仇的——人!欧阳京用力一点头,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转身大步离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白良一个人。
他走到桌边,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净化”。
这将是这次行动的代号。
他要用最猛烈的烈火,洗净那片被玷污的土地,净化那些被魔鬼占据的灵魂。
他低头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而渗血的拳头,血珠顺着指节滴落在“净化”二字上,晕开一团触目惊心的殷红。
他的眼中,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悲伤,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深渊。
他知道,当自己决定开启这场“净化”的时候,他也将自己,彻底献祭给了这场复仇。他将成为比魔鬼更冷酷的刽子手,比深渊更黑暗的执行官。
但他,无怨无悔。
因为在这片沦陷的土地上,有时候,只有化身恶魔,才能与恶魔共舞,并最终,将它拖入地狱。
寂静的安全屋里,只有白良一个人的呼吸声。那张摊开在桌上的上海地图,在他眼中已不再是纵横的街道与建筑,而是一张布满癌细胞的人体切片。那个名为“慈安纺织厂”的毒瘤,正在这片土地的深处,疯狂地扩散、溃烂,散发着死亡的恶臭。
他不能再等。每多等待一分钟,都可能有无辜的生命在无尽的痛苦中逝去。
“都召集起来。”白良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很快,上海站仅存的十几名核心骨干,全部聚集在了这个临时的指挥部。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对白良擅杀白松的敬畏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