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紧!扯呼!”
那声低喝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陆子谦只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瞬。他前世虽也经历过不少风浪,但多是尔虞我诈的商战或帮派间的暗斗,这种被官方力量当面清查、如同老鼠见了猫般的逃窜,还是头一遭。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思考!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从地上弹起,也顾不上那个中山装男人了,扭头就跟着混乱的人流往巷子深处狂奔。身后已经传来了呵斥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市管会的人显然已经冲了进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他这具身体缺乏锻炼,没跑出多远就开始气喘吁吁,肺部火辣辣地疼。周围是同样惊慌失措的人群,推搡着,碰撞着,篮子和杂物掉了一地也无人顾及。狭窄的巷道仿佛变成了一个绝望的迷宫,每个人都只想尽快逃离身后的追捕。
他不敢回头,拼命迈动双腿,跟着前面一个熟悉地形的小个子拐进了一条更窄的、堆满破烂箩筐的岔路。污水横流的地面滑腻不堪,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肘重重蹭在粗糙的砖墙上,传来一阵刺痛。
“这边!快!”那小个子竟还有空回头低喊了一声,似乎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
陆子谦来不及道谢,咬牙跟上。两人七拐八绕,穿过一个几乎被废料堵死的墙洞,又翻过一堵低矮的断墙,身后的喧嚣和呵斥声终于渐渐远去,变得模糊不清。
直到冲进一条相对安静、连接着主街的小胡同,两人才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陆子谦感觉自己的肺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嘶哑的声音,汗水浸湿了内衣,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手肘处的擦伤火辣辣地疼,估计是破皮了。
“谢……谢谢……”他喘着粗气,对那个小个子说道。这时他才看清,对方是个精瘦的年轻人,眼睛不大,却透着一股机灵劲。
“没事儿!”小个子摆摆手,气息稍微匀称些,他打量着陆子谦,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生面孔啊兄弟?头回来?够倒霉的,碰上‘刮风’。”
“刮风?”陆子谦一愣。
“就是市管会突击检查呗。”小个子解释道,随即又压低声音,“这地方不能待了,今天这风头估计得过一阵才能散。兄弟,各自保重,以后招子放亮点儿!”他说完,也不等陆子谦回应,像只地老鼠一样,一猫腰就钻出了胡同,混入了主街上的人流,瞬间消失不见。
陆子谦独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惊魂未定。阳光从胡同口照进来,在他脚前投下一小片光斑,与刚才巷子里的混乱阴暗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旧外套上沾了墙灰和污渍,手肘处果然擦破了一大块皮,渗着血丝。
一种巨大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出师未捷身先死,钱没赚到,还差点被抓住,弄得如此狼狈。这个时代,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他那套旧上海的江湖经验,在这里似乎有些水土不服。
他苦笑着摇摇头,准备整理一下衣服回家。手习惯性地插进裤兜,却摸到一个硬硬的、方方的东西。
是那张北京粮票。它还好端端地待在兜里,见证了他刚才的惊魂一幕。
他掏出粮票,看着上面“北京市粮票 半市斤”的字样,心情复杂。就是这张小纸片,引他去了鸽子市,也让他体验了一把亡命奔逃。
他叹了口气,正要将粮票揣回去,目光却无意间瞥见粮票背面,靠近边缘的地方,用极细的蓝色圆珠笔,写着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数字——“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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