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宫的放映厅里，灯光暗下，一束光柱投在雪白的银幕上。《庐山恋》的旋律响起，伴随着旖旎的风光和男女主角大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的情感表达，整个放映厅都沉浸在一片新奇而兴奋的氛围中。陆小芸看得目不转睛，时而因为女主角周筠的时髦着装低呼，时而因为男女主的互动羞红了脸。
陆子谦坐在妹妹旁边，目光落在银幕上，心思却早已飘远。绚丽的色彩、真挚的情感，这电影本身对他这个来自更“开放”年代的灵魂冲击有限，但周围观众的反应，却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这个时代对“美”和“新潮”的渴望。周筠的每一套衣服，都引起细微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这姑娘穿的真好看！”
“这衬衫领子真别致……”
“听说这电影里的衣服，外面都没得卖。”
这些议论声，像一颗颗种子，落在他心中那片早已规划好的商业蓝图上。服装，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风口。但眼下，他必须先解决“启动资金”和“第一桶金”的问题。那张带着“7”字的粮票，就是撬动这一切的第一个支点。
电影散场，人群如潮水般涌出。陆小芸还沉浸在剧情里，小脸兴奋得通红，叽叽喳喳地跟陆子谦讨论着剧情。王猛跟在旁边，嘴里叼着冰棍棍，看似随意，眼神却不时警觉地扫视着周围。
“猛子哥，今天谢谢你的冰棍儿！”陆小芸甜甜地道谢。
“客气啥！”王猛大手一挥，随即压低声音，对陆子谦使了个眼色，“谦儿，送小芸回去，我再去转转，消消食。”
陆子谦会意，知道他是想趁着夜晚，再去鸽子市附近探探风声，看看有没有关于“7”字或者张老板的线索。他点点头：“行，猛子哥你小心点。”
送妹妹回家的路上，陆小芸依旧兴奋不减：“哥，你说咱们这儿，什么时候能有电影里那么漂亮的衣服卖啊？”
陆子谦心中一动，看着妹妹充满向往的侧脸，一个念头闪过。他状似无意地问道：“小芸，你们同学间，有没有人穿那种……领子带花边的，或者颜色鲜亮点的衬衫？”
“有啊！”陆小芸立刻来了精神，“我们班学习委员就有一件浅黄色的，领子跟电影里有点像，可好看了！是她上海亲戚寄来的，我们都羡慕死了！”她顿了顿，语气低落下来，“就是太贵了，而且咱们这儿买不着。”
上海亲戚……买不着……陆子谦默默记下了这些信息。需求明确，供给稀缺，这正是生意的本质。
回到家，安顿好依旧兴奋的妹妹，陆子谦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月光透过小窗，在水泥地上投下一方清辉。他反复摩挲着那张粮票，指尖感受着那个细微的“7”字凸起。
王猛去打探消息了，但他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他需要主动出击。那个中山装男人，那个张老板，他会以什么方式，在什么地点，等待拿着“敲门砖”的人呢？
鸽子市显然不是常规选择，那里太乱，太容易被盯上。需要有更隐蔽，也更“安全”的场合。
第二天，陆子谦没有待在家里，他跟母亲说想去图书馆借本书看看，便早早出了门。他没有去市图书馆，而是绕到了城东，在距离鸽子市几条街外的地方转悠。这里相对安静，有一些老旧的居民楼和零星的商铺。
他留意着那些可能适合私下会面的场所——临街的、挂着“茶”字招牌的老式茶馆；门口停着几辆罕见自行车的招待所；甚至是一些看起来生意清淡、却门窗紧闭的杂货铺。
他走得很慢，目光锐利得像侦探，不放过任何可疑的细节。他在模拟那个张老板的心理，一个南边来的、手面广的坐商，会选择在哪里建立临时联络点？既要避开官方视线，又要方便观察和接触“潜在客户”。
在一家名为“为民”的杂货铺门口，他停住了脚步。这家铺子位置不显眼，门脸很小，玻璃橱窗上落着灰，里面货物摆放得也稀稀拉拉，看起来生意极其惨淡。但陆子谦注意到，铺子门口的水泥台阶很干净，没有落叶和尘土，像是经常有人走动。而且，铺子旁边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巷，通向后面未知的院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