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麻子睁开眼睛:“他给你了?那就好……陆老板,小心点,那份名单……会要人命的。”
“我知道。”
从医院出来,陆子谦去了货运站。赵建国已经从长春回来了,车队被扣了几天,但因为是配合调查,最后都放了回来。不过经过这么一折腾,车队的生意受了影响,好几个老客户都找了别的运输队。
“陆老板,咱们得想想办法。”赵建国愁眉苦脸,“再这样下去,兄弟们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陆子谦看着院子里停着的八辆车,脑子里快速盘算着。车队是他的基础,不能垮。但眼下哈尔滨风声紧,很多生意都不敢做。
也许,吴国华的建议是对的?做正经进出口贸易,把东北的土特产运到南方,再从南方运回紧俏商品?
正想着,办公室的电话响了。陆子谦接起来,是个陌生的声音:“陆老板吗?我是深圳华贸公司的新负责人,姓周。吴先生让我联系你,问问合作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么快?吴国华不是给了一周时间吗?
“周先生,我还在考虑。”
“理解理解。”对方很客气,“不过陆老板,机会不等人。我们公司最近接到一个单子,要从东北发五百吨优质大豆到广州,客户愿意出市场价百分之一百二十。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见面详谈。”
又是大豆。陆子谦心里一紧。
“周先生,前车之鉴,我对大豆运输有点心理阴影。”
电话那头笑了:“陆老板放心,这次是正经生意,所有手续齐全,可以让你先验货、验手续。而且……我们可以预付全款。”
全款预付。这条件太优厚了。
“我需要时间核实。”
“当然。”对方说,“我住在友谊宾馆608房间,随时恭候。”
挂了电话,陆子谦在办公室里踱步。又是大豆,又是友谊宾馆,条件优厚得不像真的。但如果是吴国华安排的,应该没问题。
他决定先查查这个“周先生”。
调查结果出人意料。这个周先生确实是深圳华贸公司的新任总经理,公司背景干净,做的都是正经进出口贸易。而且,公司最近确实接了一个广州粮油公司的大豆订单,量很大,时间很紧。
一切看起来都没问题。
但陆子谦还是觉得不安。他想起吴国华那句话:“那不只是个装饰品。”
他摘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仔细端详。扳指通体翠绿,水头很好,内壁光滑,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他对着光看,忽然发现内壁上似乎有极细微的刻痕。
他找来放大镜,凑近看。在扳指内壁,刻着一行极小的小字,需要非常仔细才能辨认:
“七号墩非七,三米非三,真在人心。”
陆子谦的手一抖,扳指差点掉在地上。
七号墩非七,三米非三。真在人心。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铁盒根本不在七号桥墩?张麻子说了谎?还是吴国华通过这种方式在暗示什么?
他想起张麻子在医院说的话:“铁盒……没了?没了也好……那东西,本来就不该存在。”
还有吴国华说的:“掉江里了……也好,有些秘密,就该永远沉在江底。”
难道铁盒里的名单是假的?或者,根本没有什么铁盒?
陆子谦拿起电话,拨通了医院的号码:“我想再去看望张麻子,他现在方便吗?”
护士说张麻子刚做完检查,可以探视。
陆子谦抓起大衣就往外走。他需要问清楚,那个铁盒到底存不存在,名单到底在哪里。
而此刻,在市第一医院的病房里,张麻子看着窗外的天空,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康熙通宝的铜钱。
铜钱边缘,有一道很细的缝隙。他用指甲撬开,铜钱一分为二,里面是中空的,藏着一张卷得极细的纸。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这才是真正的名单。
张麻子看着那张纸,苦笑了一下。二十三年了,这个秘密终于可以结束了。
他拿起纸,凑近床头的打火机。火苗蹿起,纸张迅速卷曲、变黑、化作灰烬。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而这时,陆子谦的脚步声已经在走廊里响起。
张麻子闭上眼睛,假装睡着。手里,那枚被烧过的铜钱还带着余温。
门开了,陆子谦走进来。他看着“熟睡”的张麻子,又看了看床头柜上打火机的痕迹,眉头微微皱起。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纸张燃烧后的淡淡焦味。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哈尔滨的又一个夜晚降临了。而有些秘密,就像这夜色一样,深不可测,却又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