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酸儒,打仗时不见人,打完仗倒是跳出来了!”
“徐将军慎言。”
周文渊苦笑,
“太史局地位特殊,直属陛下,有监察天下之权。
张太史历事三朝,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他的话……陛下也不能完全不听。”
林微静静听着,没有插话。这些都在他预料之中。
功高震主,木秀于林,古来如此。
更何况,他用的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正统”术法。
萧北辰忽然开口:
“周大人可知,宁王最近有何动向?”
这话问得突兀,周文渊一愣,下意识看向林微。
见林微神色如常,才低声道:
“下官位卑,不敢妄议亲王。
只是……月前宁王府曾派人来朔州,采买了一批军械,说是王府护卫换装。
数量嘛……稍微多了些。”
“多少?”
“足够装备三千人。”
帐内气氛一凝。
亲王护卫按制不超过八百,宁王采买三千人的军械,想干什么?
“还有,”
周文渊补充道,
“采买之人顺道去了趟黑石山方向,说是‘观北境风光’。
但那时黑石山还在蛮族控制下,他们怎么去的,见了谁,下官就不知道了。”
林微和萧北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宁王,皇帝的叔父,先帝幼弟,封地富庶,素有贤名。
但皇家之事,从来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多谢周大人告知。”
林微举杯,
“这些事,回京后再议。今日只谈风月,不论朝政。”
众人会意,纷纷举杯。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拓跋雄开始讲边关趣事,柳如烟和南宫玉低声交谈,阿雅娜姐妹安静地吃着东西,偶尔好奇地看向众人。
宴至半酣,一名亲兵匆匆入帐,在萧北辰耳边低语几句。
萧北辰脸色微变,起身对林微道:
“国师,京城来人了。”
“谁?”
“司礼监秉笔太监,冯公公。带着圣旨,已到府衙。”
帐内顿时安静下来。
司礼监秉笔太监,天子近侍,深夜携旨而来,必有要事。
林微放下酒杯,整理衣冠:“请。”
府衙正堂,灯火通明。
一位面白无须、身着绯袍的中年太监端坐主位,手中捧着明黄卷轴。
见林微等人进来,他缓缓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林国师,诸位将军,咱家有礼了。”
“冯公公。”
林微拱手,“不知公公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冯公公展开圣旨,朗声道:
“圣旨到——天衍国师林微,及北境诸将接旨!”
众人齐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境告急,蛮族南侵,幸有天衍国师林微,临危受命,运筹帷幄,以寡击众,大破蛮军于落鹰涧,更摧邪教于黑石山,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朕心甚慰,特此嘉奖——”
圣旨很长,文辞华丽。
核心内容有三:一,封林微为“天衍侯”,
食邑千户,赐丹书铁券;
二,徐锐晋镇北将军,赵干、拓跋雄各升两级,萧北辰加锦衣卫都指挥同知衔;三,令林微即刻押解蛮族首领返京,献俘太庙,不得延误。
念罢,冯公公合上圣旨,笑眯眯地递给林微:“侯爷,接旨吧。”
林微双手接过:“臣,领旨谢恩。”
众人起身。
冯公公走近两步,低声道:
“侯爷,陛下还有口谕——‘京城水深,卿当慎行。
太庙献俘后,可在府中静养,不必早朝。’”
这话意味深长。
林微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
“谢陛下体恤。”
“另外,”
冯公公声音压得更低,
“宁王殿下托咱家给侯爷带句话:‘黑石风光,别具一格,望侯爷珍重所见,莫负奇遇。’”
说完,他后退一步,又恢复公事公办的笑容:
“旨意已传,咱家就不打扰侯爷休息了。明日一早,与侯爷一同返京。”
送走冯公公,众人回到后堂,脸色都不好看。
“陛下让国师不必早朝,这是……明升暗贬?”赵干皱眉。
“是保护。”
萧北辰沉声道,
“朝中现在暗流涌动,国师风头太盛,陛下是让国师暂避锋芒。”
徐锐看向林微:
“宁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微没有立即回答。
他走到窗边,望向北方——那是黑石山的方向。
宁王知道黑石山的秘密?
还是……他和噬魂教有牵连?
“无论什么意思,”
他转身,目光扫过众人,
“回京路上,都需加倍小心。冯公公来得太快了,快得不正常。”
朔州到京城八百里,加急驿报也要三日。
他们今日刚到朔州,圣旨今晚就到了,说明京城在他们还没离开落鹰涧时,就已经拟旨派人。
这意味着,朝廷对北境战事的了解,比他们想象的更及时、更详细。
也意味着,有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
“柳姑娘,南宫兄。”
林微看向两人,
“麻烦你们暗中查探,朔州城内是否有异常人物。尤其是……与宁王府或太史局有关的人。”
“是。”
“徐将军,赵干,拓跋雄,你们整顿兵马,明日辰时出发。沿途警戒提到最高级别。”
“遵命!”
众人领命而去。
堂内只剩下林微和萧北辰。
“萧兄,”
林微忽然问,
“你觉得,宁王和太史局,谁更危险?”
萧北辰沉默良久,缓缓道:
“太史局是明枪,宁王是暗箭。但最危险的……或许是那些我们还没看到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国师,有件事我一直没说。离京前,兰若公主私下找我,说她怀疑……宫中有噬魂教的内应。”
林微瞳孔一缩。
“公主在整理古籍时,发现几本关于异界裂缝的典籍有被人翻阅、篡改的痕迹。
而那些典籍,存放在皇家藏书楼最深处,能接触到的……不超过十人。”
夜风吹进堂内,烛火摇曳。
林微感到怀中的天衍罗盘微微发烫,裂纹中的金光不安地流转。
京城,不只是权力场。
更可能,是另一个战场。
而他,即将踏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