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轨于晋

第218章 大族陈垢

在李祚的号令下,九真郡兵开启了闸门,放入那批愿意“手刃贼官”者。李邰当仁不让地居于首位,龙鹊、杨罕快步紧随其后,短时间内涌入了五六百人,乐呵呵地聚拢在内栅里谈笑。几个看守撤了出去,只留下了两把屠刀,貌似还是杀猪用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肉摊借来的,布满铁锈。

荣升豪族执牛耳者后,李邰的兴致很高,为超越另三个大族而喜悦,没顾得上计较此类小事。他慢条斯理地扭过头,犹如检阅三军般,朝着内外围的观看者缓缓招了招手,一副领袖风范和派头。此举把大小豪族们给弄得冷俊不禁,可现场谁也不敢发出笑声,怕惹急了这位炙手可热的交趾新星。

在这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李邰的乐趣还不止于此,自然不急于杀戮。他又晃到了囚徒杆的面前,试图寻找皇甫方回的所在,来个荡气回肠的最后羞辱。可是转来转去,他始终觉得没有哪个像的,于是乎忍不住捏着鼻子,掀开犯人臭气哄哄的散发,要仔细辨认。

“怎么是你?”李邰愣住了,那是他的得力下属。

“呜呜呜!”囚徒的嘴巴已被塞上破布,根本说不出话。

炎热的大白天,李邰和龙鹊各自惊出一身冷汗。如前所述,他们驱使佃客扮成农民去争田,并在其中安插了些心腹手下去指挥,这便是其中一员。按道理此人该在龙编城南十二里的那座农庄,组织人手接受新田呢!为何突然被捉来此处,还被绑在了受刑柱上,岂不奇怪?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李邰一把抓开破布急着问。

“主人,上当了,快跑!”囚徒哭着提醒道。

陷入极度震惊的李邰,压根没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还回过头去寻找堂弟,试图问清楚这个“误会”从何而来。可龙鹊没他这么傻,转身拔腿就跑,试图冲出栅栏逃亡。可这时候无论贤愚都没用了,九真郡兵迅速把栅栏给堵上,三千多人拿着长短兵器严阵以待,一半应付着内围,一半威慑着外围。要想乱跑的话,就是往刀口上撞。

与此同时,人们发现更外头也处出现了一支军队,如夹心饼干似得又把整个“回”字形栅栏给围住了。这是趁着他们注意力集中于囚徒时做的,来者打的是横海中营的旗号,应该是孔汾的麾下。只是他们原应屯驻扶严地区,怎么悄无声息地忽然赶来?拥有那么多耳目的豪族们,竟然没得到任何消息。

事发突然,谁也没有准备,交趾豪族们在叫喊啼哭声中乱作一团,男女老少只想着赶快抱头逃跑。可有备而来的士兵们并不惯着,对于胆敢闯阵的直接就地诛杀,并大声齐喊着让此辈蹲下受降。双方人数相当,可有兵器和没兵器的差别很大,在地上摆满几十具血淋淋的尸体后,胆战心惊的外围人就被彻底降服了,抱头蹲着不敢再乱动。

“堂弟,你这是要做什么?”李邰带着哭腔大喊。

“你我乃私情,田地者国事,孰轻孰重还用说吗?”李祚的脸上毫无感情,蔑视着瓮中之鳖道:“汝等趁交趾空虚之际,肆无忌惮地侵吞田产,罪无可赦!我们身为朝廷委任的地方官吏,有职权也有义务镇压。只不过怕有漏网之鱼而遗祸将来,要把所有反侧无常者都给引出来,一网打尽罢了。”

“弟弟,看血浓于水的份上,这次就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死到临头,李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倒在地,恐惧得瑟瑟发抖。他的三个儿子,还有不少吓破了胆的豪族子弟,都跟着哭喊恳求。

“姓李的,你别忘了,我们名下有多少的奴仆和佃客!你要是敢对我们下毒手,他们一定会找你们报仇!”龙鹊的血液里还流淌着野蛮好勇的基因,当此之时还态度强硬地反向威胁。

“哈哈哈哈!没脑子的蠢驴!你以为佃客跟着你,是本性贱非得给人当牛做马?还不是怕你的威风,贪你的赏赐,在豪门的庇佑下混一口饭吃。把你们阖族都给诛杀干净,他们难道还个个是‘漆身吞炭’的义士豫让,为了祭奠你还出生入死,硬要与官府作对?”李祚打量着黔驴技穷的龙鹊等人,哼哼几声摇头说道:“不妨提前告诉你,汝等逆贼的家产将悉数充公,而遗留下的无主田地,会视情况分一部分给他们或者收归郡府。那些佃客奴仆,会根据其平日里的表现和悔罪的态度如何,进行区别对待,变成官府的编户或者雇农。有了这份生计保障,你觉得他们还会为你们这群死人鸣冤吗?”

“无耻,卑鄙!”龙鹊气得浑身颤抖。

“中原还那么多宗室、豪族吞田占户,你们为何不管?我们拿的这么点零碎而偏远的土地,连其九牛一毛的份额都算不上,偏偏要捡软柿子捏吗?”杨罕不甘心地绝望呐喊。他很聪明,在场的豪族男女总计也有两千多人,只要把“我们”这个乡土思维贯彻,还有团结抗争的希望。

“汝等譬如蒙在明镜上的陈垢,擦是肯定要擦除的,只是还需要个渐进过程。但起码在交趾这块全新取得、百废待兴的土地上,不能够再产生‘门阀私计’大于‘国家公心’的现象!我们本无意强行剥夺你们的既有利益,只是汝等实在是太不知足,如水蛭般贪婪摄取农人的鲜血,乃是自取灭亡!今日之事,凡是没踏入内栅的,都可以得到宽恕,绝不广泛株连!”在李祚的身旁,伪装已久的张轨现身了,接过话呵斥道。他这么说,也是为了安抚打算饶恕的马泗等人,迅速进行拉拢分化,防止激起当地豪族的全盘反抗。

“立即格杀,无需多言!”李祚挥手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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