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用尺子量了那孩子的阳寿,把自己的魂魄分成两半,一半守着铺子,一半……跟着那孩子。”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那孩子长大了,成了你的母亲。而你,是你母亲用一半的阳寿换来的。”
林小满的脑袋嗡嗡作响。她想起母亲常年卧病在床,想起奶奶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现在,轮到你了。”男人举起了阴阳铜尺,尺身的黑曜石眼睛里,射出两道诡异的红光,“用这把尺子,量一量你的寿数。量对了,你就能活下去;量错了,你的皮,就会变成裁衣台上的布料。”
红光射在林小满的身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冻住了,动弹不得。她看见男人的手里,那把剪刀已经对准了她的脖子。
“别……别量……”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衣柜里传来。林小满循声望去,看见衣柜的门缝里,露出了一只枯瘦的手。
是奶奶的手。
男人似乎也听到了声音,他的身体顿了顿。林小满趁机捡起地上的阴阳铜尺,猛地朝男人砸去。
“哐当!”
铜尺砸在男人的身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男人的身体晃了晃,青灰色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五官——那是奶奶的脸。
“小满,快跑!”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尺子是凶物,它会吸人的魂魄!”
林小满愣住了。她看着男人脸上的奶奶的脸,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裁衣台上的报纸突然自燃起来。火光中,林小满看见无数张人脸在布料上浮现,他们都穿着寿衣,表情痛苦地挣扎着。
“这些都是被尺子吸走魂魄的人。”奶奶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二十年前,我不该救那孩子,不该碰这尺子……现在,它要找替身了。”
男人的身体开始扭曲,他手里的剪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脸在奶奶和那个无脸男人之间不断切换,嘴里发出凄厉的嘶吼。
“小满,把尺子扔进大明湖!”奶奶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快!”
林小满不再犹豫,她抓起地上的阴阳铜尺,转身就往外跑。她撞开了紧锁的大门,冲进了幽深的巷子。身后的惨叫声越来越响,还有布料燃烧的噼啪声。
她拼命地跑着,青石板路在脚下飞速后退。她看见巷子尽头的大明湖,湖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块巨大的冰。
跑到湖边时,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间老裁缝铺的方向,火光冲天。
她举起手里的阴阳铜尺,尺身的黑曜石眼睛里,似乎有奶奶的影子在看着她。
“奶奶,对不起。”
林小满咬紧牙关,猛地将铜尺扔进了湖里。
“扑通——”
铜尺沉入湖底的瞬间,湖面突然掀起一阵巨浪。浪头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林小满瘫坐在湖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带着一丝凉意。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远处传来鸡鸣声。
天快亮了。
她站起身,回头看向曲水亭街的方向。那间老裁缝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整的空地,空地上长着一棵老槐树,树身上的疤痕,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林小满转身离开,脚步轻快了许多。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大明湖的湖底,那把阴阳铜尺静静地躺着。尺身的黑曜石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
而在湖边的草丛里,一块暗红色的绸缎,正随着水波,轻轻晃动着。绸缎上,隐隐约约印着一个人的轮廓,眉眼和林小满一模一样。
三个月后,曲水亭街的尽头,又开了一家裁缝铺。铺子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女孩,眉眼清秀,手里总是拿着一把青铜尺子。
有人问她,尺子上刻的是什么字。
女孩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阳面量福,阴面量魂。”
她说着,举起尺子,对着阳光照了照。尺身的黑曜石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蠕动。
阳光穿过尺子,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像一个穿着寿衣的人。
巷子深处,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剪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