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冲了进来,一把打掉我手里的鼓槌,哭着喊:“别敲!千万别敲!”
鼓槌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像是敲在了我的心上。我猛地清醒过来,浑身冷汗淋漓。那个穿蓝布衫的姑娘,不见了。
陈阿婆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
第二天,陈阿婆死了。
死的时候,她躺在土炕上,手里攥着一片石榴树叶,脸上带着笑。院里的阿姐鼓,露出了完整的鼓面,鼓皮上的人脸,全都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外婆说,陈阿婆是替我去了,她用自己的阳寿,换了我十年的安稳。
我再也没去过鼓巷,再也没见过那面阿姐鼓。
直到二十年后,我成了家,有了个女儿,也梳着麻花辫,眉眼像极了当年的阿姐。
那天,女儿放学回来,手里攥着一根乌木鼓槌,兴奋地对我说:“妈妈,我在曲水亭街的后头,发现了一个小院,院里有一面鼓,好好看啊!我还遇见了一个穿蓝布衫的姐姐,她给了我这个鼓槌,说让我去敲鼓呢!”
我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女儿还在笑着,举着鼓槌给我看:“妈妈,我们去敲鼓吧,姐姐说,敲一下,就能听见很好听的声音呢!”
我看着女儿的脸,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样子,突然想起了鼓皮上的那些人脸。
窗外,传来了一声轻响。
咚。
像是鼓槌敲在了鼓皮上,又像是女人在哭。
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鼓巷的阿姐鼓,等了我二十年。
它在等我,去做下一个鼓灵。
夜色渐浓,曲水亭街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昏黄的光映着青石板路,映着那半截子的鼓巷。巷尾的小院里,石榴树的叶子簌簌作响,乌沉沉的阿姐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穿蓝布衫的姑娘站在树下,手里攥着鼓槌,她慢慢抬起头,脸上有了五官,眉眼清秀,和我女儿一模一样。
她朝我招了招手,声音轻柔得像梦呓:
“阿妹,来敲鼓啊。”
咚。
咚。
咚。
鼓声,又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