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九皇子

第58章 卧病人事绝

夜风卷着寒气,穿过庭院,将老槐树的最后几片枯叶吹得簌簌作响。

白知月踏入月亮门时,身上还带着夜画楼的脂粉香,以及长街的寒意。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石桌旁的男人。

苏承锦没有看书,也没有看天,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在等一个人,又仿佛只是在发呆。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白知月停下脚步,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夜风吹动她肩上的狐裘,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双在夜画楼颠倒众生的桃花眼,此刻褪去了所有媚意,只剩下经历了一场无声厮杀后的疲惫与清冷。

苏承锦站起身,朝她走去。

他只是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她冰凉的指尖。

“还好?”

白知月眼中瞬间被柔情覆盖。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撞进他怀里,双手死死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温热的胸口。

“吓死奴家了。”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委屈。

“你都没看见,那玄景跟个吃人的阎王似的,一句话不说,就拿眼神看你,看得人心底发毛。”

苏承锦感受着怀中娇躯的轻颤,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抬起手,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

“出息。”

白知月笑了笑,从他怀里抬起头,仰着脸,与他对视。庭院的灯火映在她眸子里,如同星光。

“今天虽然把他糊弄过去了,但他那个人,疑心重得很。”

“我猜,他很快就会找上你。”

“毕竟,当初你把我从夜画楼带回府里的消息,这樊梁城里,知道的人可不少。”

苏承锦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让他来。”

“老三那边,应该快有消息了。”

“等到时候,玄景自然就没空再盯着我这条小鱼了。”

白知月“嗯”了一声。

她环住苏承锦的脖颈,踮起脚尖,吐气如兰。

“那殿下今晚特意在这里等着,是担心我,还是……想要些别的?”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特有的媚意。

“我可是听说,有人这两天,憋坏了呢。”

苏承锦白了她一眼。

下一刻,他手臂一紧,竟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

白知月发出一声轻呼,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脖子。

“今天,我就好好收拾收拾你这只不听话的妖精。”

他抱着她,大步朝着卧房走去。

怀中的女人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轻笑,那笑声在清冷的夜色中,荡漾开一圈圈涟漪。

翌日,天光微亮。

九皇子府的大门,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缉查司,玄景。”

“特来拜见九殿下。”

玄景独自一人,立于府门前。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长袍,面容俊秀,语气温和,像个前来拜访友人的书生。

但“缉查司”三个字一出,守门的门房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牙关都在打颤。

“玄……玄司主……”

门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颤颤巍巍地行了一礼,脸上血色尽失。

“您……您稍等,小的……小的这就去通报。”

玄景脸上挂着和煦的笑。

“不必了。”

“我与九殿下也算相识,直接带我进去便可。”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门房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能躬着身子,在前面引路。

玄景信步走在王府的庭院中,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周遭的景致。

刚一踏入内院,一股浓重刺鼻的药味便扑面而来。

那味道混杂着数十种草药,苦涩,呛人。

玄景的鼻子动了动,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看向前面带路的门房,语气依旧温和。

“府中怎么这么大的药味?”

门房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悲戚之色,他叹了口气,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回司主,您有所不知。”

“我们殿下……我们殿下他……病了。”

“哦?”

玄景的脚步没有停,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殿下乃是千金之躯,怎会突然病了?”

门房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就是从今天早上开始的。”

“殿下突然觉得浑身瘙痒难耐,身上起满了红点,医师早上来看过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开了些清热解毒、祛风止痒的方子,让殿下静养,说是……说是有可能过人。”

过人,也就是会传染。

玄景眸光微动,心底冷笑。

倒还真是巧。

他昨日刚与白知月见过面,今日这九皇子就病了。

还是个会传染的奇症。

玄景笑了笑。

“殿下在何处?我既来了,理应前去探望一番。”

门房闻言,吓得连忙停下脚步,转身拦在玄景面前,脸上满是为难与惶恐。

“司主,万万不可啊!”

“医师说了,这病邪门得很,万一冲撞了您……”

玄景脸上的笑容不变。

“无妨。”

“我这身子,皮实得很,寻常邪祟,近不了身。”

他绕过门房,继续向前走。

“带路。”

门房看着他坚决的背影,知道自己是拦不住这位阎王爷了。

他心中哀叹一声,只能快步跟上,领着玄景,朝着苏承锦的卧房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那股浓烈的药味就越是刺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

终于,两人来到了一处独立的院落前。

院门紧闭。

门前,站着一个身穿淡红色长裙的女子。

她身姿挺拔,眉眼英气,即便只是一身寻常的裙装,也掩不住那股常年习武养成的飒然之气。

正是江明月。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像一杆立在阵前的长枪,沉默,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看到玄景,江明月那双清亮的眸子微微眯起。

她不认识来人,但从对方身上那股阴沉内敛的气势,以及身后门房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中,已然猜出此人绝非善类。

门房快步上前,对着江明月躬身行礼。

“皇子妃,这位是……缉查司的玄景玄司主,特……特来探望殿下。”

缉查司。

江明月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自然知道这个地方意味着什么。

他来做什么?

江明月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对着玄景,不卑不亢地福了一礼。

“见过玄司主。”

玄景的目光落在江明月身上。

他知道她,平陵王府的郡主,此次平定景州叛乱的副将,被圣上亲封的平景将军。

一个女人,能有如此功绩,不简单。

玄景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拱手回了一礼。

“玄景见过九皇子妃。”

“本想找九殿下谈论些事情,刚进府便听说九殿下身体抱恙,心中担忧,特来探望,不知殿下现在如何了?”

江明月看着他那张温和无害的脸,心中却生不出半分好感。

她的语气很平淡,带着一丝疏离。

“有劳玄司主挂心。”

“殿下他……病得有些重,医师嘱咐过,需要静养,不能见风,更不能见客。”

言下之意,很明确。

玄景仿佛没有听出她话里的逐客之意,脸上的关切之色反而更浓了。

“哦?竟如此严重?”

他叹了口气,一脸的忧心忡忡。

“圣上若是知道了,定然也会忧心不已。”

“本官既受皇命,为圣上分忧,更没有就此离去的道理。”

他向前一步,目光越过江明月,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还请皇子妃行个方便,让本官进去看一眼。”

“只需看一眼,确认殿下无大碍,本官也好回去向圣上复命。”

江明月的眉头,紧紧皱起。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绝不是来探病那么简单。

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让她很不舒服。

“玄司主。”

江明月的声音,冷了下来。

“医师说了,殿下的病,会过人。”

“你若执意要进,万一染了病气,这个责任,谁来担?”

玄景闻言,笑了。

“本官的命,不值钱。”

“若是能为圣上分忧,别说是区区病气,便是刀山火海,本官也闯得。”

他看着江明月,脸上的笑容敛去,那双深邃的眸子,第一次透出凌厉的锋芒。

“皇子妃,这是要抗旨吗?”

江明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她死死地盯着玄景,握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

江明月那双清亮的凤眸之中,寒意一闪而过。

她盯着玄景,看着他脸上那副滴水不漏的温和笑容,心中那股无名的火气反而渐渐平息。

跟这种人动怒,没有意义。

既然想进,那便让他进。

她倒要看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

江明月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声音听不出喜怒。

“玄司主既然执意要闯,那我一个弱女子,自然不敢阻拦圣意。”

她不再看玄景,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快步走了进去。

屋内的药味比外面浓烈了十倍不止,几乎凝成实质,呛得人喉咙发紧。

光线很暗,窗户都用厚厚的帘子遮着,只在角落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勉强视物。

江明月走到床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

“怎么样,好些没有?”

床上,苏承锦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额头上还敷着一块湿布。

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背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红点,触目惊心。

他似乎睡得极不安稳,听到声音,眼皮颤动了几下,才慢悠悠地睁开。

那双往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写满了疲惫与病态。

“你怎么进来了?”

他的声音嘶哑,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

“不是说了会过人吗?还不出去?”

“万一要是传给了你,岂不是要一同受罪。”

江明月心头一酸,握住他露在被子外的手,入手一片滚烫。

“没事。”

她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

“只不过,缉查司的玄景来了,说是……过来看望你。”

听到这话,苏承锦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他艰难地转过头,浑浊的目光越过江明月,落在了那个悄无声息走进来的身影上。

玄景就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再靠近。

他看着床上那个病得仿佛只剩半口气的九皇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咳咳……”

苏承锦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他喘息了半晌,才缓过气来,声音虚弱。

“见过……玄司主。”

“我身体有疾,怠慢不周,还请……见谅。”

玄景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对着他微微拱手。

“九殿下哪里话,说到底,我只是一个臣子,殿下不必如此客气。”

苏承锦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算是回应。

“不知司主……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玄景也不见外,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自顾自地拉过一张椅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

这个距离,既能看清苏承锦的表情,又不会被所谓的“病气”沾染。

“昨日,本官去了趟夜画楼。”

玄景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才听说,夜画楼那位艳冠樊梁的白东家,竟然是殿下的人。”

苏承锦的身体在江明月的搀扶下,勉强靠着床头坐起身。他喘了口气,看向玄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你是说……知月啊。”

“咳……确实,算是在我这。”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那病态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奇异的光彩。

“没办法,当初去夜画楼参加那寻诗会,本想着凑个热闹。”

“我这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好在……丹青一事,还算有些能耐。”

“一来二去,便与她……达成了交易。”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强撑着身子,对着玄景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心照不宣的表情。

“至于她为什么会住进我的府里……”

“呵呵,玄司主也是男人,应该……懂的。”

玄景面色平静,点了点头,仿佛接受了这个说法。

“原来是这样。”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

“那本官倒是好奇,昨日夜画楼那个监守自盗的账房,怎么样了?”

“有没有好好处理一下?”

“六万两白银,可不是个小数目。”

苏承锦愣了愣,脸上露出纯粹的茫然与不解。

“什么账房?六万两?”

“司主……说的是什么?”

玄景看着他,那双平静的眸子,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物事。

“怎么,白东家没跟殿下说吗?”

苏承锦闻言,脸上那抹苦涩的笑意更浓了。

他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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