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还能有‘下辈子’……”
这几个来自不同亡骸的、最后的念头,却像几枚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即将崩溃的意识。
都是为了……“有”。
为了让某种东西,能够继续“存在”下去。
无论是对具体人的回眸,是对文明火种的悲叹,还是对渺茫“未来”的寄托。
所有你死我活的争斗,所有鲜血淋漓的牺牲,所有走向歧路的疯狂……其最深处,那最初的最初,难道不都是源于对“文明该如何存续”这个终极问题的……不同答案,以及,对自身答案的坚信与扞卫吗?
万用阁相信“绝对秩序”才能存续。
观察者前身相信“彻底重塑”才能存续。
归一派相信“调和包容”才能存续。
甚至那失控的猩红代码,其扭曲的“吞噬”与“同化”,何尝不是一种极端扭曲的、认为“万物归一方能永存”的……错误答案?
这个明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却坚韧的闪电,让陈默即将弥散的本我意识, 猛地收缩,凝聚了一点点 。
不是评判孰对孰错。
而是 理解 。
理解那份即便走向毁灭、即便面目全非,其根源或许也曾是出于“守护”或“创造”的初衷。
理解那份在绝境中,依然死死抓住一点点“意义”或“希望”的执着。
理解这份贯穿所有矛盾与仇恨的、关于“存续”的集体执念。
悲悯。
一种沉重的、带着血与火味道的 悲悯 ,取代了被冲击的痛苦与混乱,开始从他意识的核心滋生。
不是为了原谅罪行。
而是为了 看见 ——看见所有牺牲者、施暴者、迷茫者、坚守者……他们首先都是 被困在历史洪流中,奋力挣扎的“人” 。
就在陈默的意识靠着这丝“理解与悲悯”,在历史洪流中勉强稳住一丝脚跟的刹那——
那首童谣,又响起了。
不是记忆中母亲哼唱的声音。
而是……直接回响在他此刻 意识的最核心处 !
调子依旧简单,音节依旧古怪,但这一次,无比清晰,带着一种 空灵、诡异、直透灵魂本质 的质感。
“摇篮摇,火苗跳,
补丁破,娃娃闹。
灰白爬上树根梢,
谁来修修破襁褓?
谁来修修破襁褓……”
童谣反复吟唱,声音渐渐重叠,仿佛有无数个稚嫩的童声,从历史的最深处,从战火未曾燃起的最初,齐声唱响。
伴随着童谣,陈默“看”到的不再是战争的残酷画面。
而是一幅 宁静、温暖、却让他灵魂战栗 的景象:
那株代表娲皇之心的、光辉璀璨的“文明之树”下,一群面容模糊、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人”(最初的设计者们?),正围着一团躺在树根处、被柔和光晕包裹的“光”(文明雏形?),低声哼唱着这首童谣,脸上带着创造与期待的喜悦。
然而,树根处的土壤中,一些 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灰白色“丝状物” ,正悄然渗透出来,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最细嫩的根须……
其中一个哼唱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头查看,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同伴的笑语打断,童谣继续,喜悦依旧。
画面定格在那悄然蔓延的灰白丝状物,与浑然不觉的哼唱者们之上。
这首童谣……
竟然是娲皇之心计划最初启动时,某种带有仪式感或祝福意味的……“摇篮曲”?!
而那“灰白”(规则癌变感染),从最初的最初……就已经存在了?!
历史的真相,远比想象中更幽深,更令人胆寒!
冰冷规则之声,如同被这童谣触动了某个更深层的开关,再次响起:
“历史之证,核心碎片检测到‘深层共鸣’与‘本质提炼倾向’。”
“承载度评估……临界。”
“即将接入‘源头记忆残响’——娲皇议会崩溃前夜,最高保密会议片段。”
“警告:此记忆残响蕴含极高逻辑污染风险。是否继续?”
没有选择。
陈默的意识,被那童谣和刚刚看到的初始画面,拖拽着,无可抗拒地, 坠向历史更深、更黑暗的漩涡 。
外界,他的躯体猛然挺直,双眼(包括那个空洞的眼窝)迸发出刺目的、混杂着青金、暗红与灰白的 诡异光芒 ,直射冰窟穹顶!
一直托举着他的那只青金色传承手掌虚影,骤然 光芒大放 ,掌纹中的文明图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淌起来,仿佛在 焦急地对抗或准备着什么 !
而那几具融入历史湍流的归一派遗骸,它们的残骸在光芒中,竟开始 缓缓消融,化作最精纯的、带着金色光泽的古老灵能 ,如同百川归海,主动流向陈默,流向他身后的规则熔炉,更像是……在为他接下来要面对的东西, 进行最后的“加固”与“献祭” !
冰窟之中,所有苏醒的亡骸,无论敌我,在这一刻,全都 停止了动作 ,齐刷刷地“望”向陈默,仿佛感应到了某种来自历史源头的、令它们本能战栗的“东西”,即将被这个年轻人…… 揭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