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祭坛石台,湿漉漉的,反射着天光与浓绿树影。青苔和藤蔓吸饱了水分,颜色深得发黑。那三颗悬浮的绿色光球依旧不急不缓地旋转着,将周围的水汽晕染成迷离的光晕。
几具幸存者的尸体还躺在原地,雨水冲淡了血迹,却冲不散那股凝固的死亡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土腥、淡淡的腐坏,以及一种更加深沉、源自前方那棵巨树的、如同沉睡火山般的压抑感。
风昊、云希,以及云希背上昏迷的陈原,停在了石台边缘。
守护古树没有立刻发动攻击。那张由树皮褶皱形成的痛苦脸孔,在粗壮的树干上缓缓浮现,琥珀色的、如同树脂凝固而成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三个去而复返、状态比之前更加糟糕的“蝼蚁”。它似乎有些困惑,又有些不屑。缠绕在祭坛周围、如同巨蟒般蛰伏的粗大根须,开始不安分地蠕动,刮擦着湿滑的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胸口的团队徽章传来温润的触感,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连接着云希和陈原的精神脉动。这脉动如同黑暗中的细线,让风昊知道他们还在,还在共同面对。
“放下陈原,放在那个凹陷处后面。”风昊低声对云希说,目光扫向石台一侧,一个被半截倒塌石柱和茂密蕨类植物遮蔽的浅坑。那里相对隐蔽,不在根须主要活动的路径上,但仍处于祭坛范围内——按照塔的规则,只要在场景内,或许就算“参与”了任务。
云希依言,小心翼翼地将陈原安置在浅坑里,让他背靠石柱,并用一些宽大的蕨叶稍作遮掩。她最后看了陈原苍白却平稳的脸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然后起身,站到了风昊身侧稍后的位置。她没有武器,但双手微微抬起,精神高度集中,准备用自己恢复的那点可怜的感知力,为风昊预警。
风昊将粗糙的短刀咬在口中,双手则握紧了那半截削尖的木棍——一端被他用短刀匆匆削出了更锋利的斜面。他深吸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将体内残余的体力、伤痛带来的刺激、以及对同伴的责任,全部压入冰冷的理性之下。
推演天赋艰难启动,如同生锈的齿轮强行咬合。精神力透过徽章的微弱加持,如同细密的网,撒向整个石台。古树能量的流动,根须蠕动的规律,地面微小的起伏,空气中能量粒子的躁动……无数信息碎片涌入脑海,带来针扎般的痛楚,但他强行忍受着,在其中筛选、拼凑。
古树似乎失去了耐心。它无法理解这些渺小生物为何还敢回来送死。那张树皮脸孔扭曲了一下,发出一声无声的、却让风昊和云希灵魂都感到震颤的咆哮!
“轰隆隆——!”
数十条粗大的根须应声暴起!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褐色巨蟒,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从四面八方朝着石台中央的两人抽打、缠绕过来!声势比之前更盛,覆盖了几乎所有的闪避空间!
“左前,三步,伏低!”风昊厉喝,同时自己向着右侧全力翻滚!
云希毫不迟疑,向着风昊指示的方向扑倒。
“砰!砰!砰!”
根须如同重鞭,狠狠抽打在两人刚才站立的位置以及周围,石屑飞溅,地面上出现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一根根须擦着云希的后背掠过,将她本就破烂的布衣又撕开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风昊翻滚起身,目光如电。他刚才的闪避并非随意,翻滚的落点,恰好是一处之前被根须抽打过、岩石出现细微裂缝的区域。他举起木棍,用尽全力,朝着裂缝最明显处狠狠刺下!
“咔嚓!”
木棍的尖端刺入裂缝,撬动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
几乎同时,另一条根须如同毒蛇般从他侧面袭来,直刺他的腰腹!风昊根本来不及完全躲避,只能尽力扭身!
“嗤!”
根须的尖端擦着他的腰部划过,带起一溜血花,留下了一道不深但很长的伤口!
剧痛传来,风昊闷哼一声,动作却不停。他顺势用受伤的腰部发力,身体如同陀螺般旋转,手中的短刀从口中落到右手,借着旋转的力量,狠狠斩在了那条偷袭根须的中段!
“铛!”
短刀砍在坚韧如老藤的根须上,竟然发出了金铁交击般的声音!只砍入不到半寸,便被卡住!根须吃痛,猛地收缩、甩动,巨大的力量将短刀从风昊手中震飞!
风虎口崩裂,鲜血淋漓。但他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闪过一丝寒光。
就是现在!
他左手早已抓起刚才撬下的那块碎石,看也不看,朝着左前方另一条正在扬起、准备抽向云希的根须的“关节”处——那里颜色略深,有一圈环状纹理——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投掷过去!
碎石在空中划出短暂的轨迹。
“噗!”
并不响亮的声音。碎石精准地击中了那个环状纹理的中心。那里似乎是这条根须相对脆弱、控制精细动作的节点。
那条扬起的根须猛地一僵,抽击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和失调。
虽然只有不到半秒,但对云希来说已经足够。她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向侧后方狼狈但及时地滚开,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风昊没有去看结果。在投出碎石的瞬间,他已经朝着祭坛中央、那三颗绿色光球的方向猛冲过去!他的目标很明确——不是古树主干,而是祭坛本身!
古树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发出更加愤怒的“咆哮”。更多的根须放弃攻击云希,从地下、从空中,疯狂地拦截、绞杀向风昊!
风昊将推演运转到极致。大脑如同过载的引擎,发出哀鸣,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和黑斑。但他依旧在根须构成的死亡丛林里,做出一个个违背本能、近乎预知般的闪避动作:忽而急停,忽而折返,忽而贴着根须的表面滑过。每一次都险到毫巅,身上的伤口在不断添加。
距离祭坛中心还有十米……八米……五米……
他能看到石盆中荡漾的、仿佛由光芒凝聚的液体,看到上方悬浮光球投下的、不断变幻的光影。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古树那张痛苦的脸孔,猛地张开了“嘴”——一个黑洞洞的、由树干裂缝形成的窟窿。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的波动,如同冲击波般从窟窿中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石台!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直接针对精神的冲击!
风昊感到大脑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无数混乱、痛苦、暴戾的意念如同钢针般刺入他的意识!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耳畔响起疯狂的呓语和哀嚎!身体的动作瞬间僵直,差点被侧面袭来的一根根须拦腰扫中!
他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胸口的团队徽章骤然发烫!一股温暖、坚定、属于他们三人共同羁绊的意念,如同堤坝般,勉强抵御住了部分精神污染的冲刷!
他扭头看向云希。云希也受到了冲击,脸色惨白,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剧烈颤抖,但她眼神中还保留着一丝挣扎的清醒。
而浅坑中的陈原,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紧紧蹙起,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能停!停下来,所有人都得死!
风昊嘶吼一声,顶着狂暴的精神污染和身体的剧痛,再次向前迈步!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眼前的重影越来越严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分裂。
三米……两米……
他已经能感受到那绿色光球散发出的、温暖却又带着奇异引力的能量波动。
然而,两条最粗壮的主根,如同城墙般,一左一右,封死了他通往石盆的最后路径!并且,正以夹击之势,向他狠狠拍来!速度之快,角度之刁,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绝境!
风昊眼中却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冷静。他没有试图后退或格挡,那毫无意义。
他的目光,越过夹击而来的根须,死死锁定石盆中荡漾的光液。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远处勉强抬头的云希心脏骤停的动作——
他非但没有减速,反而用尽最后的力量,迎着那两条拍来的巨根,猛地向前扑出!不是扑向根须的间隙,而是直接扑向了其中一条根须的侧面!
“风昊!!”云希失声惊呼。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风昊的身体如同破布娃娃般,被那条粗壮的根须侧面狠狠撞中!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内脏仿佛移位,一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
但这一撞,也带来了他需要的、最后一点偏移的力量和角度!
借着这被撞飞的、如同炮弹般的势头,以及自己拼尽全力的最后一点蹬踏,他的身体,竟然险之又险地从两条巨根即将合拢的缝隙上方,翻滚着飞了过去!
“噗通!”
他重重摔在石盆旁边,又翻滚了几圈,瘫软在地,大口咳血,眼前一片漆黑,几乎立刻就要昏死过去。
但他右手的手指,在意识彻底沉沦前的最后一瞬,用尽毕生力气,猛地探出,抓向了石盆边缘!
指尖触碰到了那荡漾的、温暖的光液。
与此同时,他左手艰难地伸入怀中,握住了那五颗紧贴胸口的【丛林精魄】。
“以……幸存者之名……献……祭……”
他用尽最后的意志,嘶哑地、微弱地吐出这几个字。
然后,将五颗精魄,连同自己沾染鲜血的手,一起按入了石盆的光液之中!
“嗡——!!!”
石盆中的光液骤然沸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小型太阳般的璀璨绿光!五颗精魄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迅速融化,释放出的纯净生命能量与光液完美融合,然后化作五道绿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精准地没入了上方那三颗旋转的绿色光球之中!
光球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体积膨胀,光芒变得无比炽烈!整个祭坛石台都被映照成一片通透的绿色!
“吼——!!!”
守护古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痛苦、愤怒与一丝……解脱的凄厉尖啸!它的根须疯狂舞动,抽打着地面和自身,那张树皮脸孔在绿色光芒的照射下,如同积雪般迅速消融、剥落!
它庞大的树干开始剧烈震动,表面的苔藓和藤蔓纷纷枯萎、脱落。一股股浑浊的、暗绿色的能量从它体内被强行逼出,在绿色光柱的净化下,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古树在崩溃。不是因为物理破坏,而是因为它作为“守关者”被赋予的、扭曲的规则力量,正在被“献祭”引发的、符合塔内底层规则的正确流程所中和、瓦解!
光芒持续了大约十秒钟。
当绿光渐渐收敛、消散时,那棵庞大的守护古树,已经彻底静止不动。树皮脸孔消失了,根须无力地垂落在地,原本澎湃的生命力和暴戾气息荡然无存,变成了一棵真正意义上的、巨大而枯寂的古树。只有树干上残留的一些焦黑痕迹和剥落处,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祭坛中央,三颗光球已经消失。石盆中的光液也干涸了,只剩下盆底一些暗淡的、结晶化的痕迹。
【主线任务:穿越雨林,抵达‘古树祭坛’,并向祭坛献上至少3颗‘丛林精魄’(5\/3)。状态:已完成。】
【第二层‘巨木之喉’通关。】
【正在结算奖励……】
【基础奖励:塔币x200,经验值x200。】
【额外奖励:成功献祭超额精魄(5颗),祭坛反馈部分净化能量。所有团队成员伤势得到轻微稳定,精神污染抗性小幅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