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格公寓的货梯里全是酸臭味。
那种味道由汗水、廉价盒饭、劣质香烟和被烤焦的电路板气味混合而成,吸一口就呛得人难以呼吸。
“叮——”
电梯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打开。
张小北气喘吁吁地冲出来,手里的那张a4纸已经被汗水攥得稀烂。
他没顾得上擦汗,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走廊尽头那扇掉漆的防盗门。
门上贴着四个字:黑潮资本。
打印纸贴的,边角还有点翘起来。
这哪里像个投资公司?
路边做假证的档口,招牌都比这气派。
张小北咽了口唾沫,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搏动。
他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谁让你进来的?”
屋内没有办公桌,空旷的三百平米大通铺里,只有中间摆着几张二手的折叠桌,上面架着几台高性能的电脑,线路杂乱地缠绕在一起。
林清风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螺丝刀,正在拆解一个还没开封的顺丰包裹。
他头都没抬,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有些冷清。
“我……我是来应聘的。”
张小北把那团烂纸拍在桌子上,大口喘气,眼神却死死盯着林清风:“刚才在交易所,是你让我卖的深发展。”
“我想知道,你怎么知道它两点四十五分会跌停?”
林清风放下螺丝刀,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满头乱发、眼圈发黑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身上有种亡命徒的狠劲,为了活下去什么都敢做。
“我不知道它会跌停。”
林清风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扔给张小北一根,“我只察觉到,那几万手托单是伪装,下面空无一物,谁不跑谁就死。”
张小北接住烟,手还在抖,那是刚才濒临爆仓的后遗症。
“你会看盘口?”林清风问。
“会一点。”
“我大学是学数学的,后来……后来退学炒股了。”
张小北咬着烟蒂,没点火,“我这三年亏光了家里给的一百万,还欠了高利贷二十万。”
“刚才要不是你,我就得去跳楼。”
“敢借高利贷加杠杆,说明你贪。”
林清风站起身,走到满是灰尘的窗前,指着楼下密集的人流,“敢在跌停板前两秒钟全仓市价卖出,说明你狠。”
“又贪又狠,还懂点数学。”
林清风转过身,从折叠桌下面踢出一个装满垃圾的编织袋。
“把地扫了。”
“那边的电脑归你,底薪五千,提成另算。”
“试用期三天,亏钱就滚蛋。”
张小北愣住了。
就这么简单?
没有任何背调,没有面试填表,连个像样的合同都没有。
“老板,你就不怕我是骗子?”
“或者我想卷钱跑路?”张小北捏着烟,问了一句。
林清风笑了。
那笑容让张小北不寒而栗,透着致命的危险。
“你可以试试。”
林清风重新拿起螺丝刀,“在日本,有人欠了我的钱,最后不得不切腹把命赔给我。”
“你的命值多少钱?”
张小北打了个寒颤。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但他这种在赌桌上混久了的人有种直觉——这个男人手上沾过血,而且不止一条人命。
“我不跑。”
张小北把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老板,只要能赚钱,我就给你卖命。”
……
三天。
仅仅三天时间,华强北这个破烂的办公室里,多了一种让整个深城游资圈都警惕的凌厉风格。
林清风没教张小北什么kdj、macd这种大路货指标。
他教的东西很野。
“别看红绿,看成交量。”
“每一笔大单背后都是一个活人。”
“你要推演,这个人在想什么?”
“他是怕了,还是贪了?”
“主力在吸筹的时候,盘口会有一种特殊的‘黏性’,股价的波动会变得凝滞,但成交量却在暗中放大。”
张小北学得很快。
他那种赌徒特有的敏锐盘感,在林清风的系统化调教下,变成了一种极具攻击性的操盘风格。
第四天下午,收盘后。
一个穿着黄色制服的dhl快递员敲开了防盗门。
“国际件。”
“这里是不是有个叫……sato的?”快递员看着单子上的名字,有些拗口。
sato。
佐藤。
正在复盘的林清风手指停在键盘上。
他在国内没用过这个名字。
这是他在日本的化名。
“给我。”
林清风走过去,接过那个文件袋。
寄件地址是美国波士顿。
看到寄件地址,林清风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他没让张小北看见自己的表情,拿着文件袋走到了最里面的角落。
没有信,也没有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