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希望仅仅是一瞬。渡口方向,火光通明,喊杀震天!毛骧率领的五百尖兵,正在那里与守渡口的汉军进行着惨烈的争夺!他们成功吸引了大部分守军,但也陷入了苦战,未能完全控制渡口,更别提架设浮桥了!
而朱棣的身后,追兵已然逼近!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身侧是冰冷的颍水!
绝境!
“陛下!没路了!”身边的亲兵绝望地喊道。
朱棣看着不远处仍在血战的毛骧部,又看了看身后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汉军,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心胆俱裂的决定!
“跳河!凫水过河!”朱棣厉声吼道。
跳入这秋末冬初、冰冷刺骨的颍水?对于这些身上带伤、体力耗尽的士卒来说,与自杀何异?!
但此刻,已别无选择!
“会水的,跟着咱跳!不会水的,留下断后!”朱棣深深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浑身浴血、眼神决绝的将士,猛地转身,第一个纵身跳入了漆黑冰冷的颍水之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伤口被冷水一激,剧痛钻心!朱棣咬紧牙关,奋力向着对岸游去。毛骧在远处看到朱棣跳河,目眦欲裂,立刻分出一部分兵力,拼命向河岸方向冲杀,试图接应。
陆续有会水的明军士卒跟着跳入河中,但在汉军密集的箭矢覆盖下,很多人未能游出多远便沉入河底,或是被冻僵、力竭而亡。留在岸上断后的将士,则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反向冲入了追兵之中,用生命为皇帝和同伴争取着最后的时间。
颍水之中,朱棣只觉得四肢越来越沉重,冰冷的河水不断吞噬着他的体温和力气。他回头望去,岸边的火光和喊杀声正在远去,身边一同跳河的士卒已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消失在了黑暗的河面上。
难道……真的要葬身在这颍水之中?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他,他拼命划水,向着对岸那模糊的轮廓挣扎。
就在这时,一支流矢不知从何处射来,“噗”地一声,正中他的右肩胛!剧痛袭来,朱棣闷哼一声,呛了好几口冰冷的河水,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
“陛下!”不远处,两名亲兵拼死游过来,一人一边,奋力架住他,继续向对岸挣扎。
意识开始模糊,寒冷和失血让朱棣的视线变得昏暗。他只能感觉到身体被拖着,在冰冷的水中艰难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的脚终于触碰到了坚实的河底。几人连拖带拽,将他拉上了南岸的泥滩。
朱棣瘫倒在冰冷的泥泞中,大口喘息着,咳出带着血丝的河水。他勉强抬起头,环顾四周,跟随他成功凫水过河的,连同架他过来的两名亲兵在内,竟不足二十人!个个如同水鬼,瑟瑟发抖,伤痕累累。
对岸,许昌方向,火光依旧冲天,喊杀声却渐渐稀疏下去。毛骧和他留下的断后将士,恐怕……
朱棣心中一痛,几乎要晕厥过去。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汉军很快会渡河搜捕!”一名亲兵强撑着说道。
朱棣挣扎着站起身,看了一眼身后那条吞噬了无数弟兄性命的颍水,又看了看前方未知的、黑暗的颍川郡旷野。
他撕下衣襟,胡乱包扎了一下肩胛的箭伤,抹去脸上的水渍和血污,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走!去昆阳!”
他率先迈开脚步,踉跄着,却异常坚定地,向着南方的黑暗走去。身后,十几名残兵默默跟上。
许昌的血战结束了。北明皇帝朱棣,以许昌城几乎全军覆没、自身身负重伤的代价,如同丧家之犬般,侥幸逃出了生天。他带走的,除了这十几条残命,便只剩下对韩安国、对刘彻、乃至对那被迫离去的霍去病,刻骨的仇恨,以及那未曾熄灭的、争夺天下的野心。
一条血路,从许昌铺到了颍水南岸。而北明的命运,乃至整个天下的格局,都因这场惨烈到极致的突围,进入了全新的、更加莫测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