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破疑案

第189章 血夜

天色擦黑的时候,安程出了门。

他没有跟马氏告别——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在跨出门槛时,回头看了一眼。马氏坐在小安的床沿,背对着门,肩膀挺得直直的,像一尊泥塑。油灯的光晕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暖黄,却暖不进她僵硬的背影。

安程的喉咙哽了一下。他想说“我很快就回来”,想说“你别怕”,可话到嘴边,都成了无声的叹息。最后,他只是轻轻带上了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傍晚格外刺耳。

巷子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卖豆腐的老王早就收摊回家,几个玩耍的孩子也被大人唤回去吃饭。只有对门皮匠铺子还亮着灯,冯烨蹲在门口磨刀,磨刀石“唰唰”的响声在暮色里传得老远。

安程知道冯烨。这人三十出头,手艺不错,就是性子轻佻,见了街坊里的媳妇姑娘总爱凑上去说几句不三不四的话。马氏有一回在井边打水,被他缠着说了半天,回家后气得脸都白了,说“再敢来我就拿洗衣槌敲他脑袋”。

从那以后,安程见了冯烨都没什么好脸色。

这会儿冯烨抬头看见安程,咧开嘴笑了:“安掌柜,这么晚了还出去?”

安程没理他,低着头快步走过。

冯烨也不恼,继续低头磨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磨刀声一下一下,像钝刀子割在安程心上。

走到巷口,安程站住了。他不知道该去哪儿。

回家?不可能。

去找林峰?更不可能——他怕自己看见那张脸会控制不住一拳挥过去。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广元府的夜市刚开张,卖馄饨的、卖汤圆的、卖糖人的,都在吆喝。空气里飘着食物的香气,孩子的笑声,夫妻的闲聊声,热热闹闹的,是寻常人家的寻常夜晚。

安程忽然觉得,这一切离他好远。他像个孤魂野鬼,游荡在别人的烟火里。

他走过林记布庄。铺子门关着,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点灯。林峰大概已经在等着了——等着天黑,等着他离开,等着去敲那扇虚掩的门。

安程的拳头攥紧了。他想冲进去,把林峰揪出来,告诉他“这事儿不算了,你给我滚”。可他想起林峰那张惨白的脸,想起他说“我估摸着活不了几天了”,想起那五两银子还在自己怀里。

他终究没有停下脚步。

夜色越来越浓。安程不知不觉走到了城西的河边。这里安静,只有流水声潺潺。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看着黑黢黢的河面,脑子里空茫茫一片。

他在想马氏现在在做什么。

是在哭?还是在等?

等她名义上的丈夫,还是等那个买来的客人?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他心里,咬得他鲜血淋漓。他猛地站起身,想往回跑——不干了,什么兄弟情分,什么五两银子,什么救命之恩,他统统不要了。他只要马氏,只要这个家还和从前一样。

可刚跑了两步,他又停住了。

小安的脸在眼前晃过。儿子烧得通红的小脸,干裂的嘴唇,粗重的呼吸。刘郎中说,下一副药得用好人参。

好人参得多少钱?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鞋铺已经半个月没开张,家里的积蓄早就见底了。昨天抓药的那几钱碎银,是他当了马氏陪嫁的一支银簪子换来的。

马氏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夜里背着他偷偷哭了一场。

那是她娘留给她的唯一一件东西。

安程慢慢地,又坐了回去。他把脸埋进手里,肩膀开始发抖。他想哭,可眼睛干涩,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原来人到了极处,连哭都哭不出来。

* * *

同一时刻,安家小院里,马氏正在等。

她没有点太多的灯,只在堂屋里燃了一盏油灯。灯芯剪得很短,火苗小小的,勉强照亮方寸之地。更多的黑暗从墙角、从门外、从四面八方漫上来,把她包裹在里面。

小安已经睡了,呼吸平稳了些。马氏给他喂了药,又用温水擦了身子,温度好像退下去一点。她坐在床边,握着儿子的小手,眼睛看着窗外。

月亮还没升起来,天是深墨蓝色的,几颗星星冷冷地挂在那里。

她在等林峰来吗?

不,马氏想,她等的不是林峰。她等的是这件事快点过去,等天亮,等日子回到正轨——哪怕那个正轨里已经多了一道永远抹不掉的裂痕。

她想起白天安程说的话:“他说只要跟你在一起一个晚上,满足了心愿,吃了药就能好起来。”

荒唐。

可笑。

可就是这荒唐可笑的要求,她居然答应了。

为什么?

因为安程的犹豫?因为小安的病?因为那五两银子?

还是因为……她自己也觉得,女人的身子,好像没有那么重要?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马氏打了个寒颤。她想起娘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的话:“女人这一辈子,清白最要紧。宁可饿死,不能失节。”

她当时重重地点头,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可现在呢?她为了五两银子,为了丈夫的犹豫,为了儿子的药,就要把这“最要紧”的东西交出去。

值得吗?

马氏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没有别的路可走。

窗外的梆子声响了。二更天了。

林峰还没来。

马氏的心跳得有点快。她既盼着他来——来了,这事儿就能快点结束;又怕他来——来了,那难堪的时刻就真的到了。

她站起身,走到堂屋门口,轻轻拉开门闩,把门虚掩上。这是安程交代的:“门我给你留着。”

门缝里透进来巷子里的一点微光。对门皮匠铺子还亮着灯,冯烨好像还在磨刀,“唰唰”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马氏皱了皱眉。这人怎么大半夜还在磨刀?

她没有多想,回到屋里,坐在椅子上继续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油灯的灯芯烧出了一朵小小的灯花,“噼啪”一声轻响。马氏盯着那跳跃的火苗,眼睛开始发涩。

林峰怎么还不来?

难道是病重了,来不了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生出一点希望——如果林峰来不了,是不是就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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