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石粗粮,堆积如山,足以支撑张燕十万大军三月之需。
烧了它,黑山之势立溃;败露,则五百精锐尽葬于此。
成败,在此一举。
就在此时,风向忽转。
原本滞留山谷的浓雾,开始缓缓向寨内推进。
赵云眸光一闪。
时机到了。
他抬起右手,缓缓握拳——
下一瞬,奋威队的火把将划破长夜,点燃寂静的山野。
但此刻,天地仍陷于死寂般的等待之中。
火焰尚未腾起,杀机却已弥漫在每一寸潮湿的空气里。
寅时初,天地仍陷于混沌未明的死寂。
风势渐紧,浓雾如潮水般涌入寨中,将岗哨的火光吞得只剩一点微芒。
就在这刹那,赵云右拳猛然握紧——信号已发!
数十道火影自寨外灌木丛中暴起,划破长空,如流星坠地,狠狠砸向堆积在栅栏外的干柴堆。
浸透松脂的柴草瞬间引燃,烈焰轰然腾起,赤红的光芒撕裂夜幕,映得山壁如血染一般。
“走水了!走水了!”
一名哨兵惊醒,嘶声大喊,慌忙抓起兵器冲出棚子。
其余守军纷纷从营帐中窜出,衣甲不整,阵脚大乱。
有人提桶欲救火,有人高呼集结,但尚未列阵,寨墙西侧的藤网已被悄然割断。
亲卫队如幽灵般翻越断崖,落地无声。
淬毒短刃寒光一闪,两名换岗途中未及反应的巡卒喉间飙血,软倒在地。
副统领低喝一声:“破栅!”十余名力士撞开虚设的木门,火油袋如雨抛入粮仓四周。
麻布早已浸透火油,只需一点星火,便可焚尽千石。
王当终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火光乍起不过片刻,他便披甲持刀冲出主帐,怒目圆睁,声若雷霆:“何人敢犯我寨!谁给你的胆子——?”
话音未落,一道银白身影自巨石之后凌空跃出,龙胆枪如电光劈下,枪杆横扫半弧,逼得随行亲卫踉跄后退,几乎跌倒。
赵云落地轻盈,枪尖斜指地面,冷眸直视王当,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你守的是粮,我取的是命。”
王当心头一震,还未反应,已见数名部下拖着火把奔向各处粮垛。
他双目充血,怒吼拔刀:“放箭!放箭阻敌!”可寨中弓手尚未来得及搭箭,奋威队已在外围拉起盾墙,羽箭纷纷被挡下。
“点火。”赵云只吐两字。
刹那间,火星四溅,火油遇焰即燃,烈焰顺着麻布缝隙钻入粮垛内部,轰然爆燃。
热浪翻滚,浓烟冲天而起,黑风寨如同坠入炼狱。
稻谷焦糊之气混着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在山谷中回荡不绝。
王当目眦欲裂,提刀怒冲而来:“赵子龙!今日有你无我!”
赵云不退反进,龙胆枪化作一道银虹迎上。
两人交手不过十合,王当已觉呼吸窒塞——对方枪势沉稳如山岳压境,每一击都精准卡在其出招间隙,仿佛早知其下一步动作。
他强运内劲使出压箱底的“崩山式”,刀光如劈石断流,却被赵云枪尖轻巧一拨,劲力偏移,脚下连退三步,虎口剧震,佩刀竟脱手飞出,钉入泥中。
赵云收枪而立,神色淡漠,仿佛刚才那一战不过是随手拂去尘埃。
“回去告诉张燕——”他声音不高,却穿透火啸风吼,“他的粮没了,他的山,也快守不住了。”
残兵面如死灰,慌忙扶起王当,背着他朝隘口外逃。
赵云并未追杀,只静静伫立火海之前,任热浪扑面,目光深远如渊。
身后,是吞噬一切的烈焰;前方,北方主营方向鼓声依旧震野,似在为一场根本不存在的决战呐喊。
无人知晓,那支撑十万大军的根基,已在无声之中,焚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