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重燃,映照着陈苟眼中孤注一掷的决然。景琰的施压、暗处的窥探、市舶司设立带来的机遇与挑战,如同三股巨大的推力,让他无法再有丝毫喘息。玻璃,必须尽快成功!
他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最后的攻关中。基于前期的数据积累,他调整了硝皮石与木炭的比例,加入了少量锰矿作为澄清剂(这是他根据模糊记忆的尝试),并严格控制熔炼温度和退火曲线。鲁大山和两名学徒也打起十二分精神,每一个步骤都力求精准。
气氛凝重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这一次,当通红的玻璃液从坩埚中流出,倒入预热过的铸铁模具时,陈苟敏锐地察觉到不同——液体的流动性更好,内部肉眼可见的气泡也稀少了许多。
漫长的退火过程,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当模具终于冷却到可以开启时,陈苟深吸一口气,亲手用工具小心翼翼地撬开模具。
一道清澈透亮的光芒,瞬间映入眼帘!
一块一尺见方、厚薄均匀、近乎无色的平板玻璃,静静地呈现在那里!虽然仔细看仍有些许微小的波纹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杂质,但其通透度、平整度,已经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试验,与景琰当初展示的那块样品相比,也已不遑多让!
成功了!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了!
实验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欢呼!鲁大山这个憨厚的汉子,激动得眼眶发红,两个学徒更是雀跃不已。
陈苟轻轻抚摸着这块尚带余温的玻璃,冰凉光滑的触感传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这不仅仅是一块玻璃,这是他在这个陌生时代立足的又一块坚实基石,也是他撬动未来格局的杠杆。
“立刻按照这个配方和工艺,再烧制几块,确保稳定性。”陈苟压下激动,冷静下令。他要的不是偶然的成功,而是可以稳定生产的工艺。
接下来的几次烧制,虽然偶有小瑕疵,但大体都达到了相近的品质。工艺稳定性得到了初步验证。
拥有了成熟的玻璃,接下来的事情就相对简单了。陈苟指导鲁大山,利用初步成型的玻璃液,尝试吹制一些简单的器皿——杯子、碗、花瓶。起初形状歪扭,但很快,凭借着鲁大山精湛的陶艺和金属加工功底,以及陈苟提供的吹制技巧要点,他们竟然真的吹出了几个形态优美、晶莹剔透的玻璃杯!
看着那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的玻璃杯,所有人都明白,一座前所未有的金山,已经被他们握在了手中。
陈苟没有立刻通知景琰。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份成果,并思考如何最大化其价值。他下令严格封锁消息,所有参与玻璃研制的人员一律不得离开庄园核心区域,所有成品和半成品入库封存,由赵德柱亲自带人看守。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有心人眼中。
就在玻璃成功的第三天夜里,庄园外再次出现了不速之客。
这一次,来的不再是单一的探子,而是三个配合默契的黑衣人!他们显然对庄园的防卫布局进行过侦查,选择了巡逻间隙和暗哨的盲区,如同三道鬼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庄园,目标直指存放玻璃成品和试验记录的小库房!
他们的动作比上一次的探子更加专业、更加迅捷!
但陈苟和赵德柱早已今非昔比。在对方触动第一道警戒铃铛(陈苟设计的简易报警装置)时,刺耳的铃声就划破了夜空!
“敌袭!库房方向!”赵德柱的怒吼声瞬间响起。
早已枕戈待旦的护院们立刻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火把瞬间将库房周围照得亮如白昼。那三名黑衣人见行迹暴露,并不恋战,其中两人挥舞兵刃强行阻挡护院,另一人则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库房大门,手中拿着撬锁的工具!
“拦住他!”陈苟在远处看得分明,心中大急。库房里不仅有玻璃成品,更有关键的配方和工艺记录!
就在那黑衣人即将触碰到库房门锁的刹那——
“咻!咻!”
两支弩箭从不同角度激射而出!一支瞄准他的后心,一支封堵他前进的方向!是隐藏在制高点的弩手出手了!
那黑衣人反应快得惊人,听风辨位,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一扭,竟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但手臂还是被一支弩箭擦过,带起一溜血花!
他闷哼一声,知道事不可为,毫不迟疑,立刻发出撤退的尖啸声。
另外两名正在缠斗的黑衣人闻声,立刻虚晃一招,逼退对手,与受伤的黑衣人汇合,三人如同狸猫般窜上房顶,借助夜色和复杂的地形,几个起落便再次消失在黑暗中。整个袭击和撤退过程,不过短短几十息的时间,干脆利落,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或专业刺客。
护院们追之不及,只在地上找到了几点血迹和对方仓促间遗落的一枚造型奇特的飞镖。
“又让他们跑了!”赵德柱脸色铁青,对方的身手和配合,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陈苟捡起那枚飞镖,飞镖通体黝黑,没有任何标识,但造型凌厉,带着一股异域风格。他心中的寒意更盛。对方一次比一次逼近核心,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接连不断的袭击,让陈苟意识到,玻璃的秘密恐怕守不了多久了。对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能再等了!
他立刻写了一封密信,内容言简意赅:“琉璃已成,堪当大用。然宵小不绝,恐生变故。请景公子示下。”
他将信和一小块精心打磨过的平板玻璃样本,交给“快腿孙”,命他务必亲手交到景琰手中。
这一次,景琰的回信来得极快。第二天傍晚,“快腿孙”就带回了回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