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
离开处长办公室,走廊里空无一人。易安走得很慢,脑海里消化着刚才的对话。处长的态度比她预想的更……支持,但也更急迫。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回到小组办公室,余娉已经等在那里,眼神里带着询问。
易安关上门,将处长的话和自己的决定,简明扼要地告诉了她。省略了部分处长施压的细节,但强调了时间紧迫和需要加快研发干扰装置。
余娉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处长知道了多少?”
“比我们以为的多,但也没到全部。”易安说,“他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但也划了线。一周时间,拿出方案。”
“一周……”余娉走到白板前,上面还贴着西南山区的地图和零散的笔记,“简化干扰装置,原理可行,但具体设计、材料、测试……一周连初步模型都难。”
“所以我们需要集中所有精力,优先突破最关键的部分。”易安走到她身边,“短棒的调谐模块是核心,我们需要逆向工程出它的工作原理。‘源晶’没了,但我们可以尝试用鳞片或生物质中提取的‘源质’成分作为低效替代,或者寻找其他的能量共振方式。吴工那边,处长会安排。”
余娉看着白板上那些复杂的符号和曲线,眼神逐渐聚焦:“还有一个问题。干扰装置即使造出来,也需要知道用在哪儿。下一个‘节点’在哪里?‘织网人’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我们不能总是被动反应。”
“林静地图上标记的第三个点,在内陆,西南方向,可能就是她推测的‘主神经节’。”易安指着地图上一个模糊的标记,“那里能量最稳定深邃,但也最危险。如果‘织网人’真想‘唤醒’或控制什么,那里很可能是最终目标。我们需要提前侦察,至少摸清大概位置和基本情况。”
“太冒险了。林静明确警告过。”余娉反对。
“但也是唯一可能找到答案的地方。”易安说,“我们不一定要深入,可以远程观测,或者从外围历史、地质资料入手。我们需要信息,余娉。不能只埋头造武器,却不知道敌人在哪座山头。”
余娉知道她说得对。她们现在就像在黑暗的迷宫里,只知道有怪物,却不知道出口和陷阱的位置。
“分工吧。”余娉深吸一口气,“我全力攻关干扰装置的技术核心,对接吴工。你负责情报收集,分析林静地图上的第三个点,以及所有可能与‘织网人’相关的线索。同时,”她看向易安,“盯紧处长那边,还有……内部的动静。”
易安点头:“保持每天至少一次加密通讯,同步进展。如果遇到紧急情况,老地方汇合。”
“老地方”指的是城郊那个废弃的修车厂,她们第二次从北海回来后短暂藏身的地方,只有她们两人知道。
计划定下,紧迫感驱散了疲惫。两人立刻行动起来。余娉带着短棒的部分结构图和样本,联系吴工,开始着手逆向工程和替代材料测试。易安则回到公寓,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调出所有关于西南内陆那个区域的资料——卫星地图、地质调查报告、地方志、民间传说、甚至建国以来记载的异常气象或失踪事件记录。
数字和文字在屏幕上滚动,地图上的等高线像老人额头的皱纹。易安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片被林静标记为“可能主神经节”的广袤山区。那里山高谷深,人烟稀少,覆盖着原始森林,是数个少数民族的聚居地,也流传着无数神秘莫测的传说。
她试图从浩如烟海的信息中,寻找一丝不协调的“痕迹”。过于规则的山体走向?反常的植被分布?历史上频繁的、无法解释的“山鸣”或“地光”记录?还是某个时期,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与外界格格不入的“科研”或“勘探”活动标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从明亮到昏暗,再到彻底漆黑。易安只开了台灯,光晕照亮桌上一小片区域。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端起早已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苦味直冲喉咙。
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屏幕上一段不起眼的、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地方气象站观测备注上:“……连续三夜,东南方向(约n28°41′, e101°52′区域)观测到持续性低频地磁扰动,伴有微弱蓝绿色极光状现象,与太阳活动周期不符。疑似地下放电或未知地质活动。后续无跟踪观测条件。”
n28°41′, e101°52′。这个坐标,与她根据林静模糊描述推测出的“主神经节”可能区域,相距不到五十公里。
她立刻调出该区域的详细地形图。坐标点位于一条深切河谷的北侧山坡,地势险峻,卫星图片显示植被异常茂密,即使在冬季也呈现深绿色,与周围区域有明显色差。放大仔细看,在那片密林中心,隐约有一个不太规则的、颜色略深的圆形区域,直径大约两百米,像一块突兀的补丁。
易安的心跳加快了。她迅速搜索该坐标点附近的其他记录。九十年代初,曾有一支小规模的地质普查队在该区域短暂工作,记录中提及“遭遇强烈无线电干扰,部分队员出现短暂头晕、耳鸣症状,提前撤离”。记录未说明具体原因。本世纪初,当地曾有猎人报告在附近山谷听到“像是很多人在石头里说话”的怪声,但未被重视。
越来越多的碎片,似乎都在隐隐指向那个点。
她将坐标、地形图和相关记录整理出来,标注上自己的推测和疑问。这还不够,远远不够。需要更详细的实地数据,需要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样子,地表之下又藏着什么。但贸然前往,风险不可估量。
就在她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获取更多信息时,书桌上的另一部不常用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显示收到一条加密短信,来源未知。
易安拿起来,输入解密码。信息很短,只有一行字:
“小心身边。‘网’已收紧。第三点,是陷阱,也是钥匙。——‘守夜人’”
易安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划出刺耳的声音。她迅速环顾四周,书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窗外是寂静的夜空。
“守夜人”?是谁?林静留下的另一个联系人?还是……“织网人”的试探或警告?
信息提到“小心身边”,意味着她或余娉周围可能有不安全因素。“网已收紧”印证了处长的担忧。“第三点,是陷阱,也是钥匙”——直接点明了她们正在调查的目标,并给出了矛盾的判断。
她立刻尝试回拨或定位信息来源,但信号已经中断,无法追踪。
易安握着手机,站在书房的阴影里,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们的行动,似乎一直暴露在某种目光之下。是敌?是友?还是介于两者之间?
她必须立刻通知余娉。同时,这条突如其来的信息,也让她们本就紧张的时间表,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陷阱,还是钥匙?
她们必须做出选择,而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夜色更深,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易安关掉台灯,让黑暗吞噬房间,只有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亮她紧绷而坚毅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