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的春天,是蘸饱了水汽的嫩绿,缓缓化开的。
严冬的湿冷终于被东风揉碎,散作湖面上升腾的薄雾,丝丝缕缕,缠绕着新抽的芦苇尖。
岸边老柳垂下万千金线,在水面点出细密的涟漪。天空是一种被水洗过的、明净的淡蓝,几缕云絮懒懒地挂着,像谁随手甩出的纱。
空气里满是清润的、带着泥土和新生水草气息的风,吸一口,肺腑都跟着舒展。
沈知言的乌篷船,就泊在这样一片春光里。船没走远,就在离家不远、芦苇掩映的一处僻静湖湾。
船篷卸了一半,好让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进来。船头上,春桃正守着个小小的、用几块砖和薄铁皮搭成的简易炉子,炉里松枝燃得正旺,舔着架在上面的一块洗刷得发亮的薄铁板。
夏荷从渔舱里捞出十几条巴掌大的鲫鱼和半篓青虾,动作麻利地去鳞、剖肚、抽肠,沈知言瞥了一眼,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口水——这洞庭湖的野生鲫鱼,他向来偏爱的。
“先生,这鲫鱼看着就新鲜,就是细刺多,吃着得仔细些。”夏荷收拾着鱼,随口说道。
“刺多怕什么。”沈知言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随性,“这鱼最是养人,虽没有草鱼的肥厚,也不及鲤鱼的壮实,可肉质嫩得能掐出水来,那股子鲜甜,是其他鱼比不得的。”他尝过的各种海味河鲜,却始终最喜欢这一口野生鲫鱼的本味,“慢慢挑刺,才能品出里头的滋味,急不得。”
秋菊则趴在船舷,将小手浸在凉沁沁的湖水里,看几尾寸长的小鱼在指缝间穿梭,发出咯咯的笑声。
“先生,铁板烧热了。”春桃用手背试了试铁板上的温度,一股细微的热浪烘上来。
“好。”沈知言应了一声,重新半靠在船尾那张老旧的太师椅上,身上盖着条薄毯,目光却依旧落在夏荷手中的鱼上。
夏荷将收拾干净的鲫鱼两面划上几刀,抹了点细盐,青虾则剪去长须。
春桃用筷子夹起一小块凝固的猪油,在烧热的铁板上“刺啦”一划,油瞬间化开,香气冒起。
她将鲫鱼并排放在铁板上,又是一阵更响的“滋啦”声,鱼皮遇热收紧,微微卷曲,颜色从银灰迅速变得金黄,鱼肉的鲜甜气息随着油花蒸腾而出,沈知言鼻尖微动,腹中竟隐隐有了馋意。
另一侧,通体青碧的虾子也被放了上去,受热的虾壳迅速变红,弯曲成诱人的弧度。
没有复杂的调料,只撒了一小撮碾碎的胡椒粉和干辣椒粉,又加了几片姜、葱段。
鱼肉和虾肉本身的鲜甜,在滚烫的铁板上被高温瞬间锁住,混合着猪油的荤香和椒盐的辛香,随着湖风飘散开来。秋菊立刻被吸引,不再玩水,凑到炉子边,眼巴巴地看着。
“小馋猫,还得等会儿。”春桃笑着,用筷子小心地给鱼翻身。另一面也已煎得金黄酥脆,鱼身微微鼓起,显然是锁住了满满的汁水。
沈知言不知何时坐直了些,静静看着这一幕。炉火映着春桃认真的侧脸,夏荷递过装葱花的碗,秋菊蹲在旁边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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