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的针线停在半空,针尖悬在网眼上;夏荷猛地直起身,眼里闪着震惊的光;秋菊也放下了课本,小嘴巴微微张着,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那台黑色的收音机,仿佛要从里面看出声音的来源。
播音员的声音继续着,带着抑制不住的振奋:“根据协议,人民解放军已于近期克服重重艰难险阻,胜利进驻拉萨!
西藏各族人民载歌载舞,欢庆解放,迎接‘金珠玛米’——也就是解放军的到来!
协议明确规定,西藏人民有实行民族区域自治的权利,中央人民政府尊重西藏人民的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保护喇嘛寺庙,逐步发展西藏的农牧工商业和学校教育……”
沈知言缓缓坐直了身体,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棉毯的边角。
西藏解放就在这一年,他早有预料,只是不记得具体哪一天了,现在被这来自千里之外的宣告震撼得心头激荡。
他想前世书本里记得,十八军将士们在雪域高原的艰难跋涉——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里,他们烧挖冻土、打钎炸石,只为开辟出一条进藏之路;
粮荒时节,他们挖野菜、抓地鼠果腹,却始终严守“进军西藏,不吃地方”的纪律;
有战士在行军途中患上高原肺水肿,永远倒在了雪山之上,连名字都没能留下。
他还想起谈判桌上的博弈,中央政府的耐心劝说与坚定立场,最终促成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协议,让雪域高原免于战火。
“再难走的路,也挡不住回家的脚步。”沈知言轻声说道。这句话像是在回答夏荷之前的问题,又像是在对那些牺牲的将士们致意。
“先生,解放军真的到拉萨了吗?那里的雪是不是比我们这里的霜还厚?”秋菊小声问道,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是啊,”沈知言摸了摸她的头,“那里的雪山很高,路也很难走,但解放军叔叔们凭着勇气和信念,走到了那里,把西藏带回了祖国的怀抱。”
春桃放下针线,望着湖面喃喃道:“真好,以后就再也没有分裂了,我们的国家,终于完完整整地在一起了。”她想起了当初逃难的日子,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如今能安稳地在湖上捕鱼、在家中织网、一天吃三顿、顿顿能吃饱,这样的和平日子,是以前不敢想象的。
收音机里的新闻还在继续,详细阐述着《十七条协议》的各项内容,描绘着拉萨市民夹道欢迎解放军的场景。
沈知言关掉收音机,杂音消失,湖面重新恢复了宁静,但那份激动与振奋,却像投入湖心的巨石,在每个人的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我们回去吧,”沈知言站起身,拿起船桨,“这个消息,村里的邻居们应该都知道了,指不定有多热闹呢。”
乌篷船缓缓驶离柳荫,朝着渔村的方向划去。船桨搅动湖水,泛起层层波纹,阳光洒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金箔。
春桃、夏荷和秋菊坐在船头,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西藏的雪山、解放军的勇敢,眼里满是憧憬与自豪。
远远地,就看到渔村的方向热闹起来。村公所屋顶的高音喇叭正以最大的音量反复播送着那则新闻,声音穿透了湖面的宁静,传到了每一个角落。
晒谷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男女老少挤在一起,脸上满是兴奋与好奇,嗡嗡的议论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