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一声悠长而逼真的雁唳声响起,在寒风中飘出很远。
稍停,又是两声短促的“啾!啾!” 如同落雁拍打翅膀。
黑暗中沉寂了片刻。随即,远处传来三声断续的、略显模糊的啾鸣回应,放行信号。
那暗处的青骑显然将这信号误判为来自其他方向的同袍讯息,并未起疑。绿光没有再亮起。
拓跋笙毫不迟疑,率队急速穿过这片青目。就在雪橇滑出该区域,即将进入下一个白色格目的刹那,他反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皮质小囊,看也不看,精准地朝身后侧方那青骑大致方位奋力一抛!
盐囊在空中散开,细白的盐末如同冰雾,悄无声息地洒落。
几乎同时,那暗处的青骑似乎察觉到异常,再次拍亮了夜镜,幽绿光芒刚刚泛起——
盐末沾附镜面,磷火藻瞬间黯淡失效,那点绿光如同被无形的手猛地掐灭,碎裂成几点微末的星屑,顺着马颈滑落,滴在雪地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嗤”声,冒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白烟。
“妈的!藻死了!”黑暗中传来一声压抑的低骂,带着惊愕和恼怒。那骑兵徒劳地急拍镜背,绿光却再也无法亮起。按严苛的军规,失光之骑意味着“失明”,必须立刻原地停驻等待后续指令或补充,严禁擅自移动追索,以免扰乱整个棋局布防。
于是,在这张庞大的、由幽绿光点构成的活棋盘中,一道无形的“盲痕”悄然出现。拓跋笙的使团如同一条滑腻的泥鳅,沿着这道短暂的盲区缝隙,悄无声息地向北滑去。
坡顶望楼之上,崔延之聆听着风中隐约传来的、似乎有些异常的断续哨音,眉头微蹙。当第三次全局复盘的鼓声敲响,五十点绿光再次亮起时,他锐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异常——代表青骑区域的西南角,赫然缺失了一子!光点矩阵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却无比刺眼的空缺。
如同完美的棋谱上,被人凭空提走了一枚黑子,形成了一个名为“断龙”的缺陷。
崔延之眯起眼睛,望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他知道有什么东西过去了。他缓缓抬起手,身后的旗兵立刻准备。
然而,他发出的旗语命令却是:“北推十步,收网。”
旗语通过微弱的铜镜反光传递出去,下方的棋局开始缓缓变动,光点向北移动,玄色骑兵的封锁线进一步收紧。但他并未下令追击那渗透者。
他想起了厉晚主帅冰冷的命令:“使团若破第一局,放其入第二局。猫不吃耗子,只吃逃的路。”
崔延之收回目光,继续凝视着下方那片时而幽绿闪烁、时而彻底漆黑的巨大棋盘,脸上无悲无喜,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使团远去了,如同水滴融入墨海。
风卷起雪沫,很快将那一小片沾染了盐末和失效磷藻的雪地覆盖,抹去了所有痕迹。
次日黎明到来时,阳光再次照亮雪原,格点上的铜镜重新开始闪烁刺目的光芒,棋局重置,游骑再次纵横驰骋。
仿佛昨夜从未有人从这里穿过。
唯有那格曾经短暂空缺的青色目,像一个无人提及的隐秘伤口,留在这张活的棋盘上,静候着下一个不知死活的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