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煦庭也笑了：“所以咱们各取一半，才是最稳妥的。”
夕阳渐渐沉入远山，天边泛起橘红色的晚霞。一阵晚风吹过，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其实……”厉晚忽然轻声说，“那日看你指甲缝里的泥，我就知道你是真懂农耕的人。”
霍煦庭微微一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将军观察得仔细，但我也是纸上谈兵，要多实地操练，多细心思考。”
“我带兵多年，最看重务实。”厉晚望向远方，“你说的井沟之法，虽然慢，却是真心为这片土地着想。”
“将军的火垦之策，也是真心为将士们着想。”霍煦庭温和地说，“乱世之中，能活下来才是根本。”
两人沉默片刻，看着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天际。
“明日……”厉晚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尘土，“高坡的火垦，我来负责。你带着民夫，开始挖井字沟吧。”
“好。”霍煦庭也站起身，“我已经让人备好了工具。不过将军，放火烧荒时，记得要先清理出防火带。”
“放心。”厉晚嘴角微扬，“打仗我都不怕，还怕放火吗？”
他们并肩往回走，暮色中两个身影渐渐拉长。
“等这季麦子收了，将士们就能吃上自己种的面了。”厉晚忽然说。
“等到第三年，收成好了，还能余粮酿酒。”霍煦庭接话。
厉晚笑了：“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请你喝第一杯酒。”
“一言为定。”
星光初现时，荒原显露出它最原始的面貌。
最后一缕霞光沉入地平线后，深蓝色的天幕上开始缀满星子。最先亮起的是北极星，孤悬在正北方，像一枚钉在天幕上的银钉。接着，银河缓缓浮现，如同天神撒下的一把碎玉，在荒原上空铺开一条朦胧的光带。
白日里新翻的田垄在星光下呈现出深灰色的轮廓，一道道整齐地排列着，像是大地沉睡时的呼吸。偶尔有夜风掠过，带来湿润的泥土气息，混杂着烧荒后淡淡的焦味。远处未开垦的草甸里，传来几声寒蛩的鸣叫，更衬得四野俱寂。
融雪的溪流在星光下闪着细碎的银光，潺潺水声变得格外清晰。那些白日里被将士们踩倒的枯草，此刻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霜华，在星光下微微发亮。
霍煦庭白日里插下的标记木桩，此刻静静地立在田埂旁，影子斜斜地投在新翻的泥土上。一只夜行的狐狸从草丛中探出头，警惕地嗅了嗅空气中的陌生气味，又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黑暗中。
在这片刚刚被开垦的荒原上，星光温柔地覆盖了一切，抚平了白日里所有的争执与喧嚣。只有远处定远城头上零星的火把，还在提醒着这里即将发生的改变。
速与缓的较量，终于化作相辅相成的共识。而这片沉睡千年的荒原，也将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将迎来第一个丰收的季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