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晚的手指仍在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玉佩。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这些年来,她从未让这玉佩离开过身边。即便在最危险的战场上,她也总是将它贴身佩戴。
“她最喜欢桃花。”厉晚忽然开口,声音依然很轻,“家门口的桃树开花时,她总会带着我在树下坐很久。”
帐外的风声渐渐低回,从方才凄厉的呜咽转为悠长的叹息。雪花不再被狂风裹挟着横冲直撞,而是开始徐徐飘落,一片接一片轻抚着牛皮帐幕,发出细碎柔软的簌簌声。这声响清晰得仿佛能数清每一片雪花坠落的轨迹,又像是春蚕在静夜里啃食桑叶。远处偶尔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在静谧中漾开细微的回音。月光从云隙间漏下,将飘落的雪映照得如同万千银蝶,在夜色中翩跹起舞。
“那盏纸灯,”厉晚继续道,“是她特意画的桃花。她说,这样就算在夜里,也能看见桃花开。”
霍煦庭轻轻放下火箸:“将军画工精湛,想必是继承了你母亲的天赋。”
厉晚微微摇头:“我画得不好。每年的桃花都画得不一样,因为记不清她灯上那朵的模样了。”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灯火跳动着,在厉晚素白的中衣上投下温暖的光晕。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只是一个思念母亲的女儿。
“小满那孩子,”厉晚忽然转移了话题,“很像小时候的我。”
霍煦庭温和地笑了笑:“确实有几分相像。”
“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总爱抱着母亲不放手。”厉晚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柔软,“特别是下雪天,一定要母亲抱着才能入睡。”
她顿了顿,又道:“那日看见阿黎背着小满在田里劳作,我就想起了从前。”
霍煦庭注视着跳动的灯火,轻声道:“母亲的爱,总是相似的。”
厉晚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往事,在这个雪夜里变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起身,走到帐门前,轻轻掀起一角帘幕。外面的雪还在下,整个世界都被纯净的白色覆盖。
厉晚点了点头,目光最后掠过跳动的灯火,仿佛在与记忆中的那盏纸灯道别。
当帐帘落下,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厉晚独自站在帐中,手指轻轻抚过腰间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清醒,将军的职责与使命重新压上肩头。
但在这一夜,在那个无人看见的角落,她允许自己暂时卸下重担,做一个思念母亲的普通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