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天子派来的‘龙子龙孙’到了,难道我们这些镇守边关的‘狼’就得退避三舍?姑且看看,这‘龙爪’究竟想伸多长,又能伸多长。”
霍煦庭身着青衫,立于她身侧稍后,神色平静。
他只是极轻地弹了弹自己的袖口,一个早已约定的暗号便已发出。
于是,“迎钦组”的成员们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快步出列上前接待;
而更多的镇西暗骑,则如同融入建筑物的影子,继续伏在檐角廊柱之后;
地窖之中,真正的母版在铁锁后沉默如初。
一切都遵循着那个原则:热情,要展示到指尖;防备,则要深入到牙齿。
曜戈正爽挤在熙攘的人群里,他那双惯于追逐猎物的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金光闪耀的凤轿,仿佛看到一只披着金色羽毛的巨鹰,突然降落在了他熟悉的草原上。
他带着困惑,轻声问道:
“中原的龙……也吃我们草原的盐吗?”
卫珠棠顺手递给他一串自己没吃完的糖葫芦,压低了声音,像个小大人似的告诫道:
“龙嘛,当然吃盐,但也喜欢吃糖。你可小心点,别被那层好看的糖衣给骗了。”
少年接过糖葫芦,用力咬下一颗山楂,酸得他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但他随即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带着草原人特有的倔强:
“我们草原的狼,从来不怕酸,自然……也不会怕什么龙。”
在白羽骑兵的前导下,沉重的金凤轿开始缓缓移动,进入定远城内。
鎏金的轿轮碾过城内的青石板路,每经过一道石板接缝,轿上悬挂的金铃便会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这规律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座边陲重城拧紧一根来自皇家的发条,清晰地提示着所有人:
自此之后的一个月里,每一声铃响,都是那场名为“抄作业”的皇差,在不断迫近的倒计时。
而在城头橹楼的阴影里,在街角巷尾的暗处,镇西军磨利的刀锋、草原部落沉默的狼首图腾、玄溟宗深藏不露的权衡之秤,似乎都在同一刻,泛起了冰冷的微光。
它们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这只承载着京城意志的金凤,一步步踏入早已铺开的、无形的秤盘,也或许是,一步步走向那精心布置的、考验智慧的陷阱。
当金凤轿的影子最终消失在通往互市署的街口,清晨宣告开市的钟声仿佛慢了半拍,此时才悠悠响起。
霍煦庭收回远眺的目光,转向身旁的厉晚,声音低沉而清晰:
“龙,已经入城了。按我们既定的计划行事——”
厉晚没有说话,只是用“断岳”刀的刀背,极轻地敲击了一下身旁坚硬的墙砖,发出一声清脆短促的微响。
这声音,如同为这场表面热情洋溢、内里暗潮汹涌的“抄作业”盛宴,敲响了开场的第一声锣。
龙,已然驾临;
狼,早已警觉;
而那杆衡量利益与智慧的秤,也早已准备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