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大将军厉晚此时放下抱臂的双手,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开口道:“清单既接,便是定约。往后风盐产出、质量查验、交割护送,一环都松不得。我镇西军会抽调一队精干人马,专司盐货自赤泊渊至互市途中的护卫之责,确保往来通畅,货无遗损。”他这话,既是承诺,也是定规,将盐路的安全纳入了军方的职责范围。
京中户部那位王主事轻咳一声,将话题引向最现实、也最紧迫的关键处:“赤勒长老深明大义,厉将军安排周详。那么,关于先前所议、迫在眉睫的三万匹绢提前交割之事,具体章程……”
“按新约定的章程走。”曜戈正爽踏前一步,与长老并肩,声音平稳清晰,抢在长老再次开口前朗声作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或讨价还价的余地,“草原用‘庚度风盐’,按约兑换中原绢帛。分三批交割,以盐货实时抵值。第一批盐货,十日内必可备齐,运抵互市盐仓,烦请主事大人派员验收。同时,”他目光转向王主事,又扫过浮玉质库的代表,“我们希望第一批对应价值的绢帛,亦能如期运抵互市,以安民心。”
他说得干脆利落,条理分明,将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中。这不仅仅是在履行一份契约,更是在向堂内所有人、向整个互市宣告:经历矿井淹没的灭顶之灾,草原没有垮掉,更没有沦为一味乞求的弱者。他们用近乎搏命的汗水与决心,在绝望的废墟上,亲手锻造出了新的、足以立身的“铁”——庚度风盐。如今,他们是带着自己的货物、依照共同的规则,重新回到这张谈判桌前,成为平等交易的伙伴。
浮玉质库的文主事抚掌道:“少首领快人快语,如此甚好!质库已与中原三大家绢商谈妥,首批六千匹上等厚绢已自苏杭起运,走漕运转陆路,十日内必到定远。验盐交割,同步进行,绝不延误。”
玄溟宗的沈老盐师也捻须补充:“盐质把控,老夫与门下弟子会全程盯住,绝不让一片不合格的盐砖流出赤泊渊,坏了这来之不易的‘庚度’之名和互市信誉。”
霍煦庭此刻方才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达成一致的各方,缓声道:“既如此,便照此办理。细则由主簿与各方执笔吏当即拟定,落印为凭。”
堂内的气氛至此彻底缓和下来,甚至多了几分务实合作的暖意。众人就第一批盐货的包装、运输损耗的约定、验收标准的具体细节等又商议了片刻,皆是本着解决问题、促成交易的态度,与之前那势同水火的僵局已是天壤之别。
商议既定,已是黄昏时分。夕阳将西边的天际渲染得一片绚烂壮丽,橘红、金红、绛紫层层叠染。六方代表一同移步,登上互市署前那座象征公平、久未在如此和谐气氛下共立的巨大白玉秤台。
新铸的那方“风窗纪念券”母版被再次庄重请出。两名身着鲜明甲胄的镇西军士,左右恭敬平举着这面沉重的铜版,将其端正地朝向那轮正在缓缓沉入远山的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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