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应了一声,声音不高,随即转向宫鸿羽,礼节性地行了一礼,“执刃,远徵先行告退。”
得到宫鸿羽的默许后,他不再看殿内任何人,转身便走。步伐依旧带着徵宫之主的冷峭,但若细看,那背影里似乎藏着一丝急于离开这是非之地的意味,也有一丝对即将见到宫尚角的、符合身份的期待——这期待更多是因为宫尚角的归来意味着角宫核心力量的回归,于他们而言是好事。
宫远徵离开后,殿内只剩下宫鸿羽与一直静立未语的田诩罂,以及满地狼藉的药碗碎片和弥漫的沉重气氛。
宫鸿羽看着沉默绝望的宫子羽,冷声道:“你也退下吧,回去闭门思过。你年纪也不小了,最好考虑清楚,如果你想继续当一个整日无所事事的废人,那你就没必要待在宫家——”
“我也不是很想待在宫家!”宫子羽赌气打断,猛地将药碗掷在地上,药汁四溅,他面色黑沉,转身决绝离去。
宫唤羽欲阻拦:“子羽!”
“不要拦他,让他走!现在半句都说不得了,那就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今晚婚宴都不要出现!”宫鸿羽怒气未消。
宫唤羽无奈,只得在宫鸿羽的示意下低头告退,前去准备选亲事宜。
转眼间,殿内只剩下宫鸿羽与一直静立未语的田诩罂。
田诩罂看着宫子羽离去的方向,又看向上位余怒未消的宫鸿羽,略一沉吟,上前一步,恭敬开口:“执刃大人,请恕诩罂多言。”
宫鸿羽目光转向他,对于这个能力出众、心思缜密的侄辈,他尚有几分耐心:“讲。”
田诩罂语调平稳,不卑不亢:“子羽行事或许率性,不循常理,看似不羁叛逆,但其本性仁厚,心中自有坚持与韧性。执刃大人严苛,自是望子成龙,为宫门计深远。然,刚极易折。子羽需要的,或许并非全然否定,而是一份引导与些许信任。有时,看似不合规矩的‘仁厚’,在特定之时,或能成为破局之关键,凝聚人心之力。”
他并未直接指责宫鸿羽的做法,而是从宫门利益和宫子羽本身特质的角度,委婉进言。他回想起宫子羽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拯救”新娘的举动,虽鲁莽,但那份发自内心的良善,在充斥着算计与杀戮的宫门中,何尝不是一种稀缺的坚韧?
宫鸿羽闻言,沉默了片刻,锐利的目光在田诩罂脸上停留许久。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细微声响。
良久,宫鸿羽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倒是会为他说话。”他并未直接回应田诩罂的谏言,而是挥了挥手,“罢了,此事已了,你也退下吧。晚间婚宴,莫要误了时辰。”
田诩罂知道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便不再多言,恭敬行礼:“是,诩罂告退。”
他转身走出执刃殿,阳光有些刺眼。他心中明了,宫门内部的裂痕,尤其是执刃与亲子之间的矛盾,并非他三言两语能够化解。他能做的,只是在完成自己核心任务的同时,尽可能维系着这艘大船不至于从内部倾覆。
而此刻,他更需去寻那个先行离开的、心思敏感的弟弟。宫远徵见了宫尚角,想必是开心的,但他方才在殿内被宫子羽指责试药,虽未吃亏,田诩罂仍觉得,需要去看着他,安抚一下那可能被挑动的不满情绪。毕竟,守护宫远徵的喜怒安宁,早已成为他刻入骨髓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