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影停住了,小梅身上的红绳也松了些。老刘头却尖叫起来:别听他的!娘子,您需要新娘子才能超生啊!
红影似乎犹豫了,在轿子与棺材之间徘徊。张力趁机扶起小梅,把她挡在身后:于秀姑,我们知道你是冤死的。告诉我们怎么才能让你安息?
一阵阴风吹过,供桌上的纸人突然立了起来,无风自动地飘到棺材上,拼出了几个字:
还我骨,解我咒。
你的骨头在井里?王国强恍然大悟,我们帮你捞出来!
老刘头突然发狂般扑上来:不行!她会毁了村子!张力闪身躲开,老头一头撞在棺材上,最后一盏油灯被打翻,火焰瞬间吞没了纸人。
红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整个院子开始剧烈震动。轿夫们化作青烟消散,红轿子四分五裂。老刘头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开始浮现出红痕,和小梅的一模一样。
不...不...老头抓挠着手臂,但红痕越来越深,娘子饶命!我是按祖上吩咐做的啊!
红影飘到他面前,似乎在着他。老刘头的眼睛突然凸出,嘴里冒出黑血,倒地抽搐几下就不动了。他的皮肤上迅速爬满红痕,像是被无数红线勒过。
红影转向张力三人,小梅吓得直往后退,但张力站在原地没动:于秀姑,我们帮你捞尸骨,你放过小梅和村子,好吗?
红影缓缓点头,然后化作一缕红烟钻回了棺材。院子的震动停止了,只剩下满地狼藉和一具迅速腐烂的尸体。
三人瘫坐在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小梅手腕上的红痕变淡了些,但还没完全消失。
还没结束,张力站起身,我们得去井里找于秀姑的尸骨。
王国强看着已经西沉的太阳:现在?天快黑了...
就是要在天黑前去,张力坚定地说,趁红娘子暂时被安抚住。
三人离开陈家大院时,没注意到棺材缝隙中,一缕红烟悄悄飘出,跟在了他们身后...
第四幕:嫁衣血
村中央的古井在暮色中像一只黑洞洞的眼睛。张力把准备好的绳索系在井边石柱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间。井水反射着最后一缕天光,深不见底。
真要下去?王国强声音发颤,手里的电筒光在井壁上晃动,这井至少有二十米深。
张力检查着绳结:县志记载这井建于同治年间,当时是为了防旱,后来...他没说下去,但三人都明白——后来成了于秀姑的葬身之处。
小梅蹲在井边,手腕上的红痕又开始隐隐作痛。她轻声道:我小时候听老人说,这井通着阴间,所以从不上冻。
别说了。王国强打了个寒战,电筒光扫过井壁,隐约可见几道深深的抓痕,那...那是什么?
张力凑近查看,井壁的青苔间,有几道已经泛黑的痕迹,像是被指甲生生抠出来的。最高的一道离井口约两米,再往下就没了——那是于秀姑最后的挣扎。
我下去。张力脱下外套,只留一件背心。七月傍晚的风竟然刺骨的冷。
王国强递给他一个防水手电:小心,有不对劲就拉绳子。
小梅突然抓住张力的手:张大哥...谢谢。她的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惊人。
张力点点头,翻过井台,慢慢降入黑暗中。井壁湿滑,长满青苔,散发着一股腥臭味。越往下,空气越浑浊,呼吸变得困难。手电筒的光只能照亮眼前一小块区域,上面王国强的脸已经模糊不清。
下到约五米处,张力发现井壁上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被青苔半掩着。他擦去苔藓,辨认出是陈郎负我四个字,刻痕很深,像是用簪子一类的东西刻的。
继续下降,水温明显变冷。突然,手中的绳子一松,他猛地坠下一截,心脏几乎停跳。抬头看,井口已经变成一个小光点。
绳子没事吧?他朝上喊,声音在井壁间回荡。
刚才卡住了!王国强的声音远远传来,还下吗?
张力深吸一口气:再下五米。
又下降了一段,手电光终于照到了水面。井水黑得像墨,张力用脚尖试探,刺骨的寒意瞬间窜上脊背。他咬了咬牙,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水下能见度几乎为零,手电光只能照亮眼前几寸。张力摸索着井壁,突然碰到一个突起物。他抓起来一看,是块已经发黑的骨头,像是手指骨节。
就在这时,腰间绳子猛地被拉了两下——这是约定的紧急信号。张力赶紧浮上水面,大口喘气。
快上来!王国强的声音带着惊恐,天全黑了,月亮...月亮是红的!
张力抬头,井口上方的天空确实泛着诡异的红光。他刚要往上爬,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
冰冷,有力,不容抗拒。
他拼命踢蹬,但那手抓得更紧了。水下冒出一串气泡,接着,一张惨白的脸浮现在黑暗中——是个年轻女子,长发如水草般飘散,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却带着笑。
还...我...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
张力几乎窒息,本能地举起那块骨头。女鬼的动作停住了,黑洞般的眼睛着骨头。
于秀姑,张力努力让声音不发抖,我来还你骨头。
脚踝上的力道松了些。张力趁机又摸向口袋,掏出那枚铜纽扣:这是从你未婚夫衣服上掉下来的吧?他负了你,但小梅是无辜的。
女鬼的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突然,她松开手,指向井底某处。张力顺着方向潜下去,在井壁缝隙中摸到一个布包。拽出来一看,是件已经腐烂的红嫁衣,上面沾着可疑的黑渍。嫁衣裹着一具不完整的骸骨,头骨上还插着一根银簪。
拿到东西后,女鬼的身影渐渐消散。张力赶紧把骨头和嫁衣塞进准备好的布袋,奋力向上爬。绳子绷得紧紧的,王国强和小梅在上面拼命拉。
当张力湿淋淋地爬出井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僵住了——整个村子笼罩在血红色的月光下,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吠声,不,那不是狗吠,更像是...人在惨叫。
陈家大院方向!小梅指着村东,那里有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三人顾不上休息,向陈家大院狂奔。路上,他们看到几户人家门窗紧闭,但门缝里渗出丝丝红雾。有个孩子趴在窗边,脸上布满蛛网般的红痕,眼神空洞地望着他们。
陈家大院的门大开着,院子里红光最盛。棺材上的红线全部断裂,棺盖斜开着一半,里面不断涌出红雾。供桌上的七星灯全部翻倒,但火焰没有熄灭,反而诡异地悬浮在空中,形成一个人形。
她...她出来了...小梅瘫坐在地,手腕上的红痕开始流血。
张力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于秀姑!你的尸骨我带来了!
红雾凝聚成一个人形,隐约可见嫁衣轮廓。悬浮的火焰组成一张扭曲的脸,嘴巴的位置一张一合:
还...我...名...节...
张力这才明白,于秀姑要的不只是尸骨,还有清白。他转向小梅:你太姑奶奶当年是怎么死的?真的只是跳井自尽吗?
小梅流着泪摇头:我听爷爷说...是被陈家少爷...玷污后...推下去的...
红雾剧烈翻腾,整个院子开始震动。张力赶紧把尸骨和嫁衣放在供桌上,深深鞠了一躬:于秀姑,害你的人已经得到报应。你的后人一直记得你的冤屈,今天我们来为你正名。
王国强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相机:我...我可以给你拍照登报!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红雾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着那台相机。张力趁机说:对,我们可以把你的故事写进县志,让后人知道你是受害者,不是厉鬼。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红光渐渐变淡。棺材里传出一个清晰的女声:解开...红线...
小梅手腕上的红痕突然浮到空中,化作一根实实在在的红绳。张力上前解开绳结,红绳落地化为灰烬。
还有...一个...声音从棺材里传出。
张力这才想起老刘头说的红线缠魂——于秀姑的灵魂还被束缚着。他检查棺材,在内侧发现了一缕红线,系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刻着符文。他扯断红线,木牌瞬间裂成两半。
一道刺目的红光从棺材中迸发,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等再睁开时,红光消失了,棺材盖地合上,七星灯全部熄灭,只剩下一轮正常的月亮挂在天上。
院子里静得出奇,连虫鸣都没有。供桌上的尸骨和嫁衣不见了,只剩下一枚银簪和那枚铜纽扣。
小梅手腕上的红痕完全消失了,她不可置信地摸着光滑的皮肤:结...结束了?
张力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坐在地上:我想是的。
王国强突然指着祠堂方向:那...那是什么?
月光下,一个半透明的女子身影站在祠堂门口,穿着整洁的素衣,头发简单地挽着。她对三人行了个旧式礼,然后指向供桌上的银簪和纽扣,又指了指小梅。
她是要...给小梅?王国强小声问。
小梅鼓起勇气上前,拿起银簪和纽扣。银簪突然闪过一道微光,女子的身影露出一个微笑,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离开陈家大院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村子里陆续有人开门查看,见三人从陈家大院出来,都露出惊惧的表情,迅速关上门。
回到于家,于有泉正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步,看到女儿安然无恙,老泪纵横。听完事情经过,他对着陈家大院方向磕了三个头:太姑奶奶,安息吧...
当天下午,三人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小梅把银簪仔细包好,说要代代传下去。那枚铜纽扣张力收了起来,作为这次诡异经历的纪念。
临行前,村里几个老人来到于家,欲言又止。最终一个白胡子老头开口:陈家大院...昨晚有人看见红光...
已经没事了。张力平静地说,于秀姑安息了。
老人们面面相觑,白胡子老头突然跪下:多谢三位恩人...其他人也跟着跪下,有人甚至哭了起来。
原来这些年,村里每过三十年就会有人离奇死亡,都是当年参与逼迫于秀姑的陈家族人或他们的后代。村民暗中认为是红娘子复仇,所以才想出活人新娘的办法安抚她。
回城的汽车上,三人沉默了很久。终于,王国强开口:你们说...于秀姑真的安息了吗?
张力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黄土高坡,轻声道:冤屈得雪,应该会吧。
小梅突然说:银簪...变暖了。她掏出那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银簪散发着柔和的光,上面的污渍全部消失了,露出精美的花纹。
三人相视一笑,汽车转过一个山坳,柳树沟彻底消失在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