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梅望向医院，二楼窗口，张明远站在那里，眼睛完全变成了绿色，正向她微笑...
刘卫国按下最后一个开关：跑！往大门跑！
两人拼命跑向医院大门。身后，大地开始震颤，先是闷响，接着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一股热浪从背后袭来，将两人掀翻在地。
林小梅最后看到的，是冲天而起的橙红色火柱，和火中扭曲舞动的白色身影...
地下之火
林小梅在刺耳的消防车警笛声中睁开眼睛。她的脸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右臂火辣辣地疼——那是被爆炸气浪掀飞时擦伤的。周围一片混乱，医院主楼已经坍塌大半，残余部分在夜色中熊熊燃烧，将天空染成诡异的橙红色。
还有人活着！这里有个护士！一个消防员跑过来，扶她坐起。
林小梅的耳朵嗡嗡作响，视线模糊了几秒才聚焦。她看到刘卫国躺在不远处，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有血沫渗出。她挣扎着爬过去。
刘叔！坚持住！救护车马上来了！
刘卫国艰难地摇头，抓住她的手腕。他的皮肤下那些蠕动的东西现在清晰可见，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爬行。
听我说...他声音嘶哑，从怀中掏出一本烧焦的笔记本，这是...当年少佐的...实验日志...你看...
林小梅翻开脆弱的纸页，大部分内容已经炭化，但还能辨认出一些段落：
...47号实验体...与地下种融合成功...表现出惊人的再生能力...但意识不可控...需要更多宿主...
...8月14日...47号开始同化其他实验体...通过体液交换...我们必须销毁...
最后一页是幅潦草的地图，标注着医院地下更深处的通道，终点是一个标着母体室的圆形空间。
母体？林小梅抬头，发现刘卫国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绿色，皮肤开始呈现不自然的灰白色。
不只...47号...刘卫国剧烈咳嗽，吐出一团黑色黏液，地下...还有更大的...它们...的母亲...
他的手指突然痉挛，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变黑。林小梅本能地后退，但刘卫国用最后的理智控制住自己：
燃料库...地图背面...引爆它...他的声音开始扭曲，下颌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快...走...
远处传来一声非人的嚎叫。林小梅转头看去，心脏几乎停跳——燃烧的医院废墟中，一个焦黑的人形正爬出来，虽然半边身体已经碳化，但那双绿眼睛依然明亮。是张明远。
他...坚持...最久...刘卫国的话已经含糊不清，给...他...
林小梅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刘卫国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脊椎像弓一样反弯，皮肤下那些蠕动的东西破体而出——是无数细长的黑色触须。他的嘴撕裂到耳根，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消防员们惊恐地后退，有人开始呕吐。林小梅踉跄着站起来，看到张明远——或者说曾经是张明远的那个生物——正朝她走来。它的动作很奇怪，时而流畅时而僵硬，像是在与什么抗争。
林...小梅...它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声的混合，但还保留着一丝张明远的音色，拿...走...
它扔过来一个东西，落在林小梅脚边——是一把钥匙，上面贴着燃料库的标签。
跑...张明远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绿色眼睛闪烁不定，它...醒了...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比之前的爆炸还要剧烈。医院废墟中央的地面开始隆起，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下面挣扎着要出来。混凝土块和钢筋被顶起，一个直径至少五米的鼓包出现在地面上。
所有人撤离！可能要二次坍塌！消防队长大喊着指挥疏散。
林小梅捡起钥匙，却没有跑。她看着正在变异的张明远，泪水模糊了视线：张医生...还有办法救你吗？
张明远——现在上半身已经布满黑色脉路——痛苦地摇头，指向焚化炉方向：火...唯一...方法...然后他突然转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那个越来越高的地面鼓包，似乎想要阻止什么。
林小梅翻开地图背面，果然看到标注着燃料库的位置——就在焚化炉正下方，通过一个检修井可以到达。她看了眼正在崩裂的地面，做出了决定。
避开混乱的人群，她绕到焚化炉后面，找到了那个几乎被杂草掩盖的检修井盖。钥匙正好匹配。井盖掀开的瞬间，一股腐臭的热气扑面而来。铁梯通向黑暗深处，隐约能看到微弱的红光。
林小梅深吸一口气，打开手电筒开始往下爬。越往下温度越高，铁梯烫得几乎握不住。下到约十米深度，她踩到了实地——这是一个狭长的隧道，尽头有扇锈蚀的铁门。
门没锁，推开后热浪几乎让她窒息。这是一个圆形的地下室，中央是三个巨大的储油罐，管道连接着上方的焚化炉。墙上贴着日文标示和警告，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地面——整个水泥地面布满了裂纹，从缝隙中渗出某种荧光绿的黏液。
天啊...林小梅的手电筒照向角落，那里堆着几十个生锈的铁笼，大小刚好能装下一个成年人。笼子里散落着发黄的骨头和破烂的衣物。
突然，整个地下室剧烈震动起来，一个储油罐的焊缝裂开，黑稠的燃油汩汩流出。头顶传来雷鸣般的巨响，接着是混凝土碎裂的声音——那个正在突破地面。
林小梅知道没时间了。她环顾四周，在墙上发现了一个老式的电闸箱。打开后里面有个红色按钮，旁边用日文写着紧急点火。
地面震动越来越剧烈，裂缝扩大，一只巨大的、由无数人体肢体融合而成的从缝隙中伸出，每根末端都长着绿色的眼睛。林小梅尖叫着后退，按下红色按钮。
什么也没发生。
不！不！她疯狂地拍打按钮，那只巨手已经扒开裂缝，更多部分正在挤出。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电闸箱底部有个小钥匙孔——和手中的钥匙形状吻合。
插入，旋转。
整个地下室亮起红灯，警报声刺破耳膜。机械女声用日语重复着什么，接着是中文：自毁程序启动，60秒倒计时。
林小梅冲向铁门，却被涌进来的绿色黏液滑倒。她挣扎着爬起来，那只巨手已经发现了她，上面的眼睛齐刷刷转向她。更恐怖的是，那些开始分裂，变成几十个较小的人形——正是那些医院里的实验体，包括已经半碳化的张明远。
林...走...张明远的那部分发出模糊的声音，其他部分却向她抓来。
林小梅侧身闪避，冲向铁梯。爬上去的瞬间，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踝。她低头看到张明远的脸——至少那部分还像张明远——正痛苦地与其它部分抗争。
对不起...她哭着踢开那只手，拼命往上爬。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嚎叫，整个检修井开始坍塌。林小梅刚爬出井口，地面就剧烈隆起，将她抛向空中。她摔在几米外的草地上，眼睁睁看着焚化炉所在的位置整个塌陷下去，形成一个直径二十多米的巨坑。
坑底，一个由无数人体融合而成的庞然大物正在挣扎。它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像多头巨人，时而像巨型的蜈蚣，但全身布满绿色的眼睛和扭曲的人脸。林小梅在其中看到了张明远、赵伟国、刘卫国...甚至还有几个熟悉的医院同事的脸。
59...58...57...她下意识地数着倒计时，挣扎着往后爬。
怪物似乎感知到了危险，想要爬出巨坑，但它的体积太大，每次尝试都导致边缘进一步坍塌。那些脸上浮现出恐惧的表情，特别是张明远的部分，竟然在帮助破坏其他部分的攀爬。
30...29...28...
林小梅爬到安全距离，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怪物凄厉的嚎叫，接着是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一股火柱从地底喷出，直冲夜空，将整个巨坑变成一片火海。冲击波将她掀飞，重重摔在草地上。
她最后看到的，是在烈焰中扭曲消散的那些人脸，以及张明远终于恢复清明的眼睛，对她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
刺眼的阳光唤醒了林小梅。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是市立医院，不是那个已经变成废墟的机械厂职工医院。床边坐着两个穿制服的人，看到她醒来立刻站起来。
林同志，你感觉怎么样？年长些的问道。
还...好。她的喉咙火辣辣地疼，发生了什么？
天然气管道爆炸，整栋医院都毁了。年轻些的记录着，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林小梅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知道真相永远不会被记录在案——那些绿色的眼睛，地下的怪物，还有张明远的牺牲...
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年长者问。
林小梅摇摇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废墟...处理了吗？
正在清理。奇怪的是...年轻警员翻看笔记，挖掘机在下面发现了个老式防空洞，但里面全是些生锈的医疗设备，还有...他压低声音，很多人骨。估计是战争时期的。
年长警员瞪了他一眼，转向林小梅：医生说你需要休息。有问题我们改天再谈。
他们离开后，林小梅看向窗外。远处的天空依然清澈，仿佛昨夜的烈焰只是一场噩梦。但她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就像地图上标注的第二设施，就像刘卫国临终时说的它们只是睡着了...
床头柜上放着她的个人物品，其中有个烧焦的笔记本角——那是刘卫国给她的实验日志最后一页，上面有几个模糊的字迹还能辨认：
...母体不止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