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倩屏住呼吸,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推开了木门。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死寂的黑暗中传得老远。
门后的景象,让白倩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凝固。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储藏室或者地窖。
这是一个……房间。
一个被精心布置过的、与山庄上层破败格调截然不同的房间。
房间不大,靠墙放着一张窄小的铁架床,铺着素净但洗得发白的床单。一张旧书桌,一把椅子。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盏与她手中这盏款式几乎一样的煤油灯。
而最让白倩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墙壁。
四面墙壁,包括天花板的某些部分,几乎被密密麻麻的纸张贴满了。有些是泛黄的旧报纸剪报,有些是随手写下的潦草字条,更多的,是那种熟悉的、娟秀字迹写下的日记页!
她颤抖着举起煤油灯,凑近墙壁。
那些日记页上的内容,远不止记录她的日常生活。上面详细记载了表姨妈每日的言行、服药情况、情绪波动;记录了沈妈每一次外出、与外界可能的接触(甚至包括今天下山采买);记录了几十年前,山庄里发生过的一些旧事,涉及家族的秘辛,财产的转移,一些模糊不清的、关于“病”与“隔离”的记载……
信息量巨大而混乱,像一团纠缠在一起的、带有毒刺的藤蔓。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书桌正上方,墙壁最中央的位置。
那里贴着一张较大的纸,上面用更加工整、也更加用力(几乎透纸背)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她们都想让我消失。一个用药,一个用谎言。但我必须记录下去,直到有人发现真相。】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简单的日期,看墨迹的陈旧程度,似乎是很多年前写的。
而在这一行字的旁边,贴着一幅小小的、褪色的铅笔素描。画上是一个年轻女子,眉眼温婉,带着书卷气,笑容恬静。
白倩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张素描脸上。
尽管年代久远,笔法稚嫩,但她依然认出来了——
那是……年轻时的表姨妈!
或者说,是一个与现在轮椅上那个苍白浮肿、眼神浑浊的女人,有着相似轮廓,却截然不同灵魂的人!
那么,写日记的人……是谁?
这个隐藏在壁炉密道之下,像一只地下鼠类般生存和记录的人……是谁?
“咔。”
一声轻微的、像是鞋底踩碎枯枝的声音,从她身后的甬道入口处,清晰地传了进来。
白倩猛地回头,手中的煤油灯剧烈晃动,光影乱颤。
甬道入口处,那片被她抛在身后的方形光亮,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大半。
沈妈那张总是挂着标准微笑的脸,在逆光中显得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在阴影里,平静地、甚至是带着一丝了然地看着她,看着她手中跳动的火苗,以及她脸上无法掩饰的、巨大的惊恐。
“白小姐,”沈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像冰锥一样刺入白倩的耳膜,“您怎么到这种……脏地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