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的意识海洋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辽阔、深邃。
“三天后，我将完成准备。”大使说，“告诉李振，繁盛之冠会履行承诺。因为这就是……盟友的意义。”
埃兹拉的意识投影消散前，留下一句话：
“我们会等你回家。无论以什么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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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区，陈明生前的工作室。
刘洋已经出院，他回到这里，继续陈明未完成的工作——生态稳定装置的工程部分。其他幸存的队员也陆续回归，每个人都带着伤痛，但每个人都沉默地工作。
工作室的墙壁上，多了一块简单的金属板，刻着薪火号牺牲的六人名字。没有华丽的悼词，只有一行小字：“他们点燃了光，现在轮到我们传递。”
王海和李静在调试引力稳定器，赵明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整理图纸。没有人说话，只有工具的声响和设备的嗡鸣。
但就在这时，工作室的网络终端突然自动打开了。
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你们真的相信这一切值得吗？陈明死了，为了一个可能失败的计划。”
王海皱眉：“谁在恶作剧？”
“不是恶作剧，是真相。” 文字继续出现，“看看数据——装置成功概率只有31%。即使成功，绿星也只能多活几千年，最终还是会死。而你们，失去了最好的工程师，得到了什么？”
刘洋走到终端前，盯着那些字。他能感觉到，这些话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疑问——值得吗？陈明的牺牲值得吗？
“联邦高层在利用你们的忠诚。他们用情感绑架你们，让你们为不切实际的目标送死。陈明就是第一个，你们会是下一个。”
工作室里的气氛变得沉重。每个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刘洋握紧拳头，想起陈明最后的表情，想起那块刻着字的金属片。他想要反驳，但那些文字好像有魔力，让怀疑在心里生根。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滑开了。
李振走了进来，没有带随从，只穿着一件简单的工装。
“指挥官？”刘洋惊讶。
李振点点头，径直走到网络终端前，看着那些文字。他没有尝试关闭终端，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说得对。”李振开口，不是对屏幕，而是对工作室里的所有人，“陈明的牺牲可能真的没有意义，如果装置失败的话。”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止陈明。”李振继续说，“赵岩的牺牲，青藤的牺牲，奥格斯格的牺牲，都可能没有意义——如果我们失败了的话。”
他站起身，走到那块金属板前，轻轻抚摸刻着的名字：“但这就是星火联邦存在的意义。我们不是在追求‘保证成功’，我们是在追求‘值得尝试’。”
他转过身，看着工程团队：“宇宙不会给我们保证。永恒沉寂可能再次失控，肃正协议可能再次进攻，装置可能失败，绿星可能依然会死。但如果我们因为可能失败就不去尝试，那我们就已经失败了。”
“花言巧语。” 屏幕上的文字闪烁，“你只是在用语言安抚他们，让他们继续为你卖命。”
“不。”李振平静地说，“我是在请求他们，和我一起，为值得的事情冒险。”
他走到刘洋面前：“刘洋，你可以选择退出。王海、李静、赵明，你们都可以。没有人会责怪你们，没有人会说是逃兵。因为真正的勇气不是不害怕，而是害怕之后依然选择；真正的勇气也包括……承认自己承受不住了，选择退出。”
工作室里一片寂静。
刘洋看着李振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命令，没有期待，只有……理解。理解他们的痛苦，理解他们的怀疑，也理解他们可能需要休息。
然后，刘洋明白了——那些文字想要分化他们，想要让他们怀疑彼此。但真正的信任，经得起怀疑。
“指挥官，”刘洋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陈明出发前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如果我们不去，谁去？’”
他看向其他队员：“现在我想说，如果我们不做，谁做？工程部还在，薪火号的精神还在。”
王海点头：“我的法则能力还能用，可以继续调试。”
李静微笑：“我的意识虽然受损，但计算能力还在。”
赵明用那只完好的手竖起大拇指：“骨折而已，不影响看图纸。”
屏幕上的文字开始混乱闪烁，最后变成乱码，然后彻底消失。
李振看着这个团队，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说谢谢，但知道不需要。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一下，回头说：“陈明会为你们骄傲。”
门关上后，工作室里重新响起工具的声响，比之前更加坚定。
而在网络深处，第二个信息生命体“猜疑”的报告传回：
“目标群体抵抗成功。信任纽带比预期坚固。建议切换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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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边缘，探索号正在坠入永恒。
“引力涡流来袭！”周宁大喊，“平衡点偏移了！三秒后撞击事件视界！”
王峰的大脑在燃烧。他同时计算着飞船的推力、黑洞的引力、物质的轨迹、时空的曲率……每一个变量都在毫秒级变化，他感觉自己就像在用一根线吊着整艘飞船，而线的另一端是宇宙最深的深渊。
“重新计算！”他嘶吼，额头的青筋暴起，“杨莉，准备强制取样！周宁，引擎超载！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探索号的引擎发出刺耳尖啸，喷射出前所未有的蓝白色火焰。飞船在坠落的边缘挣扎，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
杨莉操作机械臂，探向那个理论上存在的平衡点。传感器传回的数据全是噪声，她只能依靠直觉——还有对王峰的信任。
“就是现在！”
机械臂伸出，在某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位置，采集了……“虚无”。
不，不是虚无。是空间本身的创伤，是引力制造的伤痕，是现实被撕裂又缝合的痕迹。
“样本获取！”杨莉几乎哭出来，“但飞船失去控制了！我们坠落了！”
探索号被引力彻底捕获，开始向事件视界加速坠落。时间对他们来说变慢了，外界看他们会在几秒内被吞噬，但他们自己会感觉这个过程像永恒。
王峰看着舷窗外越来越近的绝对黑暗，突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想，这就是终点了吗？被黑洞吞噬，成为宇宙最神秘坟墓的一部分？
但就在这一刻，他感知到了什么——不是通过仪器，而是通过他的法则能力，通过与平衡之核的微弱连接。
在事件视界内部，不是虚无。是……可能性。
黑洞不是终结，是转化。物质在这里被粉碎成最基本的信息，然后……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就像种子埋入土壤，不是死亡，是等待新生。
“我明白了……”王峰轻声说，“这就是平衡。生与死，创造与毁灭，存在与虚无……都是一体的。”
他闭上眼睛，将最后的力量注入探索号的引擎——不是对抗引力，而是……顺应。
飞船的姿态改变了。它不再挣扎，而是顺着引力的方向，以一种奇特的螺旋轨迹，开始环绕黑洞旋转。
“这是……”周宁看着数据，“稳定的轨道？但理论上在事件视界内不可能有稳定轨道——”
“理论需要更新了。”王峰微笑，“因为我们刚刚证明了，在毁灭的中心，也有生存的可能。”
探索号在黑洞内部找到了一个临时的平衡点。他们不会被立即吞噬，但也无法离开。他们被困在了永恒的边缘。
“现在怎么办？”杨莉问。
王峰看着手中那个装着“事件边界样本”的容器，里面看似空无一物，却蕴含着宇宙最深的秘密。
“等待。”他说，“我相信，会有人来接我们的。因为星火……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
而在新启星，传感器突然接收到一个微弱的信号——来自黑洞内部，来自被认为不可能传出的地方。
信号只有三个字：
“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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