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山的手,没有“好”。
它废了。
但,他又“活”了。
他的手指,依旧麻木,依旧僵硬。那层新生的疤痕,让他无法再做出“拉动毛瑟枪栓”那种丝滑的动作。
他每一次拉栓,都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用手掌……去“撞”,去“砸”!
他那双“听风”的手,废了。
但他那颗“狙击手”的心,在白鹿的“酷刑”下,被重新……点燃了。
他的手指,恢复了……百分之八十的……握力。
五月三日。
煤窑的洞口,被推开了。
阳光,时隔三个月,第一次,照亮了这片地狱。
一个人,风尘仆仆,走了进来。
是陈光。
他还是那副冰冷的样子,仿佛这三个月,什么都没发生。
他看了一眼满身伤疤、如同野人般的陈虎和王麻子。
他看了一眼那个拄着拐杖、独臂的赵铁柱。
他看了一眼那个正在教小石头识字的、憔悴的白鹿。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远山的……手上。
林远山正坐在角落,用那双畸形的手,笨拙地、一刀一刀地,削着一块木头。
那块木头,已经有了一个……小女孩的雏形。
“……手。”陈光开口了。
“能用。”林远山没有抬头。
“日军的‘铁壁合围’,主力已经撤了。”陈光言简意赅,“你们的任务,完成了。你们活了下来。”
“陈教官……”老魏(他一直随队)迎了上去。
“但是,”陈光打断了他,“北村,也活了下来。”
“他这三个月,”陈光从包里掏出一份新的情报,“……他也没闲着。”
“他总结了‘青石岩’和‘剪刀峡’的战报。他……在进化。”
陈光走到林远山面前:“他知道,你没死。”
“他知道,你会用‘反伏击’。他也知道,你会用‘声东击西’。”
“所以,”陈光在泥地上,画下了一个点(a)。
“你以前的战术,是‘巢穴’(nest)。”陈光说,“你趴在一个地方,打完,然后……祈祷敌人找不到你。”
“在‘青石岩’,你差点被炮炸死。”
“在‘秋收’,你差点被刺刀捅死。”
“这套战术……”陈光在那个点(a)上,画下了一个“x”。
“……过时了。”
陈光在(a)点旁边,又画下了(b)点,和(c)点。
他用线,将三个点,连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形”。
“从今天起,你们要学这个。”
“这叫……‘多阵地轮换’(multi-positional rotation)。”
“什么意思?”陈虎凑了过来。
“意思是,”陈光指着(a)点,“林远山,你在a点,开一枪。最多……两枪。”
“无论命中与否,”陈光的手指,猛地划向了(b)点,“你必须……在三十秒内,撤离!撤到你早就勘察好的b点!”
“为什么?!”
“因为,”陈光冷冷地说,“在你开枪后的第四十秒,敌人的迫击炮弹,会准时……落在a点。”
“而你,”陈光的手指,移到了(b)点,“你那时候,已经在b点,架好了你的枪。”
“你的目标,不再是步兵。”
“你的目标,”陈光指着(a)点和(b)点之间的一个虚构位置,“是那个……刚刚从掩体后站起来、试图寻找你(a点)位置的……敌军炮兵观察员,或者……机枪手!”
战术变量:狙击战术进化(“巢穴” vs “游击”)。
“你是在……用你自己(a点),当‘诱饵’。去‘钓’出,他们的高价值目标(观察员)。然后在(b)点,猎杀他!”
“……那c点呢?”林远山问。
“c点,是你的撤离路线,也是……你的第三个伏击点。”
“这……”陈虎听得一头雾水,“这……这跑来跑去的……他那手……”
“对。”陈光看向了林远山那双布满疤痕的手。
“这套战术,需要极高的‘机动性’。需要你……跑得比炮弹更快。”
“而你,”陈光的声音冰冷,“你的手,废了。你的腿,也伤过。你……跑不快了。”
“……”林远山的呼吸,一滞。
“你,林远山,一个人,”陈光说,“做不到了。”
“但是……”
“‘风语小队’,”陈光环视所有人,“……可以。”
“陈虎!”
“到!”
“你是‘火力支援’。你的任务,是在a点击发后,用你的机枪(缴获的)和手榴弹,在a点和b点之间,制造一个‘火力隔离带’!掩护林远山转移!”
“王麻子!”
“在!”
“你是‘鬼’。你的任务,是在c点,布设诡雷!那是我们的‘断后’!”
“小石头!”
“到!”
“你是‘通信兵’!你的任务,是在最高的d点,当‘后眼’(观察手),替赵铁柱(后方)看清全局!并用你的枪法(三八式),狙杀那些……‘漏网之鱼’!”
“白鹿!”
“在。”
“你是‘大脑’。你和赵铁柱,负责在开战前,制定这(a、b、c)三条路线!你们要算出……敌人炮弹落下的时间!”
“而你,”陈光最后,看向了林远山。
“你,不再是‘猎人’了。”
“你只是……一把‘刀’。”
“一把……需要四个人,才能挥得动的、最锋利的‘刀’。”
“现在,”陈光指着煤窑外,那片在阳光下重获新生的山脊。
“……去‘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