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内安静下来,只有酒液轻晃的声音。老者看着白若月:“怎么样,小友?这清虚子的发家史,可还符合你对‘奇闻异事’的期待?”
“多谢前辈告知。” 白若月端起陶碗,向老者致意,然后问道,“如此说来,清虚子真人对旧七峰……似乎并无太多香火之情?”
老者嘿然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冷嘲:
“香火情?旧七峰给了他屈辱,也给了他机会。但他最终是踏着旧七峰的衰落上位的。
吕华瑭那小子,作为旧七峰最后的嫡系希望,如今被污为‘窃宝逆徒’,四处躲藏,你说清虚子对他,能有几分香火情?”
乌篷船内,酒气微醺,故事已毕。
山羊胡老者眯着眼,还沉浸在对往昔蓬莱风云的追忆与唏嘘中。
白若月所化的青衫书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陶碗边缘,面色平静无波,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林长苏……苏长林。
这两个名字在她脑海中反复倒置、重叠。
昔日南瞻部洲中,那位为她解惑的老瞎子,在窥探她身上绝魂咒时,曾言道下咒者即便不是此人,也必与之有极深渊源。
当时只觉此名陌生,无处可寻。
如今看来,哪里是陌生?
也难怪,是魏平洲帮她。白若月想了好些人,竟是把清虚子略过了。
谁能想到堂堂蓬莱通玄境大能,东胜神州顶尖的卜算宗师,会用如此阴毒诡谲的咒术,来对付当时尚修为低微的她?
为什么?
白若月微微抬眸,视线仿佛穿透乌篷的阻隔,投向浩瀚却压抑的夜空。
一个从微末仆役步步算计、踏着旧七峰衰落与天才尸骨登上高位、对“时”与“势”有着近乎偏执掌控欲的枭雄。
他处心积虑,甚至不惜自降身份暗中施咒,图谋的究竟是什么?
她端起陶碗,将其中酒液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带着海风的辛辣,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冰冷怒意与凛然寒意。
从老者讲述中可知,旧七峰当年何其鼎盛,天才辈出,却落得凋零衰败,传承几近断绝的下场。
清虚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像简单的“时运所钟”。而如今,旧七峰残余势力更是零落星散,难成气候。
她正要再向老者探问关于吕华瑭更具体的下落或近期风声,乌篷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海市夜晚固有的喧嚣声中,掺杂进了急促的破空声、灵力轻微爆鸣声,以及一些修士压低的惊呼与议论。
动静来自海市东北方向,那片由几艘大型楼船拱卫、通常是举办高阶拍卖会或处理“特殊事务”的区域。
山羊胡老者也察觉到了,眉头一皱,侧耳倾听片刻,脸色微变,低声道:
“东北边,‘海天阁’的方向……好强的剑气波动,还有蓬莱封印法术的气息……怕是出事了。”
白若月心中一动,“海天阁”?
她记得方才茶寮中有人议论,蓬莱近来似乎在此处加强了人手。
她对老者拱手:
“多谢前辈解惑,晚辈还有些事,先行告辞。”
说罢,不等老者回应,身形已如轻烟般滑出乌篷,融入外面昏暗的巷道阴影中,朝着骚动传来的方向疾掠而去。
老者看着空荡荡的对面,摇了摇头,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