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转身,走向楼梯口。
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落在实处。
风从背后吹来,纸片抖了一下,边缘翘起,像要飞。
没有回头。
知道它不会真的飞走,也不会被谁捡起。它只是在这里,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在昨夜战斗结束的地方,留下一句话:一句不算数的债,一份没人认领的承诺。
下楼的脚步比上来时快了些。
电驴还停在楼下,车座湿透,坐上去冰凉。没点火,也没骑走,只是站着,等风把雨水吹干。
天快亮了。青紫云层裂开一道缝,漏出灰白微光。抬头看了一眼,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忽然,手抚上胸口。
那里空着,没有催款单长出来,没有提示音,也没有名字浮现。
可皮肤底下,却像有颗种子刚破土,微微发烫。
没去管它……转身推开电驴,准备走。
就在抬脚的瞬间,头顶传来一声轻响。
猛地抬头。
天台上,那张纸立了起来,四角离地,悬在空中。光重新亮起,比先前更清晰。两行字浮在半空,一个字一个字剥落,化作光点,随风飘散。
它们没有飞向天空。
而是向下,落进早点摊蒸腾的热气中,落进地铁站早班工人的保温杯里,落进某个孩子忘在书包外的作业本上。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纸轻轻落下,盖在排水井的口上,像一块补丁。
林三酒愣在原地,什么都没想。
风从背后吹来,吹乱头发,也吹动电驴后视镜上挂着的一小片纸条。那是昨天贴的催收通知,早已湿透,字迹模糊。
伸手扯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从前欠的是钱,现在欠的是『人情』……前者总有一天能还清,后者永远也还不完。
跨上车座。钥匙插进锁孔,拧动。
没电。
没再试第二次。
推着车往前走。
前方街道苏醒。路灯一盏接一盏熄灭,便利店卷帘门哗啦升起,穿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走过十字路口,嘴里嚼着面包。
走在他们中间。
车轮碾过晨光,发出单调的滚动声。
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斑马线上。
突然,路边卖煎饼的老太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多舀了一勺酱,刷在下一个顾客的煎饼上。
那人接过,咬了一口,忽然停下。
抬头望天,嘴唇微动,像是重复什么话。
然后笑了,很轻,也很认真。
林三酒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