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卷时,贾宝玉特意将卷面理得齐整,见砚台里的墨已用去大半,想起出发前黛玉帮他研墨时说“墨要磨得匀,字才稳”,嘴角不自觉扬起。收卷官接过试卷,见字迹工整,眉峰微挑:“荣国府的公子?倒不像传闻中那般顽劣。”
酉时的铜锣刚响,策论题便传了下来——“论江南漕运积弊与革新”。贾宝玉看到题目,心里一动:上月护送黛玉回扬州时,恰好在运河边见过漕船卸粮,那些搬运工抱怨“苛捐杂税比粮食还重”,当时他还特意记在本子上。
他先在草稿上列下提纲:积弊有三——官吏盘剥、河道淤塞、船户偷漏。革新之法对应三条:设“漕运监督司”严查贪腐、按“鱼鳞图册”分段疏浚河道、给船户定“定额补贴”防偷漏。写到“监督司”时,忽然想起贾政说过“新政难在执行,需选得其人”,便加了句“选官当用寒门出身者,因其知民间苦”。
夜渐深,考场里的烛火越来越密,像撒落的星子。贾宝玉写得兴起,竟忘了时间,直到考务官第三次巡场,提醒“距交卷剩一个时辰”,才发现烛台里的蜡已烧去大半。他赶紧检查策论,见“疏浚河道”一段写得太急,有些字歪了,便用小楷在旁边补注:“此法曾询运河船工,说‘分段轮疏,不碍行船’,可行。”
交策论时,天已微亮。贾宝玉走出考场,见柳砚在廊下等他,手里举着个油纸包。“猜你饿了,刚买的热糕。”柳砚把纸包递过来,“我看你进考房就没出来,写得顺?”
“还行,策论刚好写到见过的事。”贾宝玉咬了口热糕,红糖馅烫得他直呼气,眼里却亮得很,“柳兄觉得,这次能过?”
柳砚笑着拍他后背:“就凭你写‘漕运监督司用寒门官’那句,主考官是出了名的‘抑豪强’,肯定赏识。”
两人并肩走出府衙,晨雾里传来卖花姑娘的吆喝声。贾宝玉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忽然想起黛玉今早站在廊下,鬓边别着朵新摘的梅花,说“等你好消息”。他摸了摸怀里的暖手炉,余温尚在,像某种无声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