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边城星火,海峡暗流
一、满洲里货栈的“多面手”
满洲里的风雪裹着煤烟味,灌进“友谊货栈”的木窗缝。刚满二十岁的林小满正用抹布擦着货架上的牛肉罐头,罐头铁皮被冻得发乌,她呵出的白气落在“吉林食品厂”的红漆字上,瞬间凝成细霜。
“小满,把那箱泸州老窖搬到里屋,”货栈掌柜赵德山叼着烟袋,烟锅里的火星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安德烈少校说好了,今个儿用三箱轴承钢换两箱酒。”
林小满应了声,搬箱子时腰上的羊皮袄蹭过货架,带下来本俄语版的《拖拉机维修手册》。这是她从沈阳机床厂带过来的“课本”,边角已经被翻得起了毛。三个月前,她还是厂里的描图员,因为能说两句俄语,被傅崇碧亲自点将派到边境。
“赵叔,这手册上的齿轮参数,跟安德烈上次带来的图纸对不上啊,”林小满指着其中一页,“书上说模数3.5,可他给的图纸是3.25。”
赵德山接过手册,粗糙的手指划过俄文字母:“傻丫头,这是苏联老款拖拉机的参数,他们早改了。安德烈故意给旧图纸,想看看咱识不识货。”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张泛黄的蓝图,“这才是他们现在用的,是昨晚老郑从苏联技工宿舍‘借’来的。”
正说着,门帘被掀开,裹挟着风雪闯进三个身影。领头的安德烈少校搓着冻红的手,军靴上的冰碴子在地上化成水痕。他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是乌拉尔重型机械厂的工程师别洛夫,怀里紧紧抱着个木箱。
“赵掌柜,”安德烈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里屋的酒箱,“轴承钢带来了,纯度99.7%,比上次的好。”
别洛夫打开木箱,里面整齐码着十根银灰色的金属棒,截面泛着暗纹。林小满瞳孔一缩——这是tc4钛合金棒,她在沈阳时见过样品,是造飞机发动机叶片的关键材料。
“别洛夫工程师,”林小满突然开口,俄语说得虽生涩却清晰,“这钛合金的热膨胀系数,是不是10.8x10^-6\/c?”
别洛夫愣住了,推了推眼镜:“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们去年才定型的参数。”
赵德山在一旁笑:“咱小满是沈阳机床厂的高材生,你们厂里的《金属材料手册》,她能背下来半本。”他话锋一转,“这钛合金不错,换五箱酒,再添两箱罐头。”
安德烈刚要还价,林小满已经拿起钛合金棒,用卡尺量了量直径:“棒材公差±0.02毫米,比标准严了0.01毫米,看来是军工级的。”她放下金属棒,“再加十双上海尼龙袜,这生意就成。”
别洛夫突然对安德烈说了句俄语,安德烈的表情松动了:“可以,但我要你们的‘金包银’稻种,五斤。西伯利亚的冻土,想试试能不能种。”
赵德山朝后屋喊了声,老郑捧着个布袋走出来,里面的稻种颗粒饱满,泛着琥珀色的光。“这是咱东北农科院培育的改良种,”赵德山掂量着布袋,“比普通种耐低温三度,你们的集体农庄要是种成了,以后用粮食换机床,更划算。”
交易达成时,林小满悄悄把那本《拖拉机维修手册》塞进别洛夫的工具箱。“里面有几处笔记,”她用俄语说,“是我们修机床的小窍门,或许有用。”别洛夫翻开一看,书页空白处用红笔标注着轴承保养的细节,比苏联手册上的还细致,眼睛顿时亮了。
卡车驶离货栈时,林小满望着车斗里的酒箱,突然明白赵叔说的“生意经”——用罐头换图纸,用袜子换技术,看似吃亏的买卖,实则是在给未来铺路。就像这货栈的木墙,风雪再大,只要榫卯咬合得紧,就塌不了。
二、沈阳机床厂的“暗线”
沈阳机床厂的精密车间里,青工小王正用放大镜盯着镗床上的零件。这是个航空发动机的涡轮叶片,曲面弧度要求精确到0.001毫米,他额头上的汗珠滴在操作台上,在油迹里晕开细小的圈。
“小王,歇会儿,”车间主任张师傅递过搪瓷缸,里面的浓茶冒着热气,“刚从厦门传来的消息,台岛那边又要订五台‘初代红旗’车床,说是民间工厂用,其实是给高雄军工厂当‘样品’。”
小王接过茶缸,手指还在微微发颤。三个月前,他跟着傅崇碧在朝鲜调试机床时,就练过给设备装“暗门”——在进给系统里嵌个微型磁控芯片,遇到特定磁场会产生0.01毫米的误差。“张师傅,这次的芯片,要调成多少高斯才触发?”
“500高斯,”张师傅压低声音,指着窗外的信号塔,“厦门港的灯塔改造好了,每晚八点会发出这个强度的磁场。他们的军工厂在高雄港附近,正好能覆盖到。”他从抽屉里拿出张图纸,上面画着车床的内部结构,某个齿轮旁标着个不起眼的红点,“芯片就装在这儿,用绝缘胶封死,别让人看出来。”
小王看着图纸,突然想起傅崇碧临走时说的话:“对付台岛的军工厂,不用真刀真枪。让他们的零件总差那么一点点,打不准、跑不快,比炸掉工厂还管用。”
这时,技术员李梅抱着摞图纸走进来,她的辫子上别着支铅笔,是上海铅笔厂新出的“中华”牌。“张师傅,苏联那边寄来的齿轮图纸翻译好了,”她把图纸放在桌上,“别洛夫工程师特意标注了,这是他们最新的直升机尾桨齿轮,精度比老款提高20%。”
小王凑过去看,图纸边缘有行铅笔字,是林小满的笔迹:“别洛夫说,他们的镗床加工这齿轮时,总在转角处出误差,让咱给点‘建议’。”
张师傅笑了:“给建议可以,让他们用西伯利亚的落叶松换。那木头做机床垫脚,比铸铁还稳。”他拍了拍小王的肩膀,“把这齿轮的加工参数记下来,下次安德烈来换酒时,‘不小心’掉在他的工具箱里。”
李梅突然指着车间角落的新设备:“那台从德国拆回来的精密磨床,调试好了吗?林小满说,别洛夫想看它加工的样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