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仿佛没听到身后的惊叹。她调整了一下小推车的方向,对着直播镜头,笑容灿烂地挥手:“走喽!目标——乌溪江源头!看看雨后的风景有多美!”
细高的红色鞋跟,踩过泥泞,踩过水洼,踩过湿滑的碎石,发出清脆而坚定的笃笃声。每一步,都像在泥泞之上,踏出一朵倔强的、精致的花。小推车的轮子咕噜噜地滚动,碾过水痕,碾过倒映着破碎天空的水洼,载着她的移动城堡,载着婆婆给的、带着山野气息的清凉薄荷,也载着那份风雨无法摧毁的精致与明亮,驶向被雨水洗得透亮的青翠山林深处。
直播画面里,她的身影在雨后初晴的山道上渐行渐远。弹幕如潮水般涌动,全是惊叹和赞美:
【红高跟女王!这画面我能吹一年!】
【在泥地里走出了t台的感觉!薇姐y全场!】
【婆婆的薄荷是护身符吧!薇姐气场全开!】
【精致徒步,名副其实!】
【虽然狼狈过,但收拾好自己重新出发的样子太美了!】
【这精神,爱了爱了!关注了!】
当最后一抹晚霞的余晖恋恋不舍地吻别了乌溪江源区层叠的远山峰峦,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柔而倦怠的橙紫色时,林薇拉着她的小推车,终于拖着疲惫却满足的身躯,踏入了保护站旁那家唯一的小旅店的门槛。
旅店很小,甚至称不上什么星级,就是当地村民用自家院子改建的,白墙黛瓦,带着点朴素的农家气息。但此刻,那扇透着温暖灯光的木门,那门口挂着的、写着“住宿”二字、被雨水洗刷得有些发白的简陋灯箱,在林薇眼中,不啻于天堂的入口。
一整天风雨泥泞里的跋涉,赤脚踩过碎石枯枝的刺痛,湿衣裹身的冰冷,此刻都化作了四肢百骸沉甸甸的酸胀和叫嚣的疲惫。脚上的红色高跟鞋,纵然是今日最亮眼的战利品,此刻也成了甜蜜的负担,细高的鞋跟每一次点地,都让她酸痛的脚踝发出无声的抗议。
“呼……”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一整天的风尘和疲惫都倾吐出来。旅店大堂里暖黄色的灯光,带着一种家的慵懒温度,包裹住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可能是隔壁厨房传来的)和木头家具被岁月浸润的温和气味,让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前台后面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正低头织着毛衣。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到林薇时明显愣了一下。眼前的姑娘妆容依旧精致,红唇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明艳,烟灰色的裙子虽然沾了点泥痕,但质感和剪裁一看就不普通。最惹眼的还是那双红色高跟鞋和丝袜包裹的腿,在这山野小店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大姐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好奇和惊讶。
林薇对此习以为常,她回以对方一个疲惫却温暖的笑容:“您好,请问还有房间吗?单间。”
“有,有!”大姐连忙放下手里的毛线针,站起身,热情地应道,“就你一个人?徒步来的?”她的视线忍不住又瞟向林薇的小推车和那双红鞋。
“嗯,一个人,徒步。”林薇微笑着点头,从随身的精致小挎包里拿出身份证递过去。
大姐麻利地办理着入住手续,一边登记一边忍不住搭话:“哎呀,姑娘,你可真行!穿成这样走咱们这山路?今天下午那场雨可大了!没淋着吧?我看你鞋子……”她欲言又止,大概是想问那双红鞋是怎么在泥地里幸存下来的。
“淋是淋着了,”林薇笑容里带着点小俏皮,主动说,“不过遇到个好心的采药婆婆,在她棚子里躲了好一阵雨,还给了我超提神的薄荷叶嚼。鞋子嘛,备用的一双。”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陷进泥里的羊皮靴。
“哦!你说的是崖下头的李婆婆吧?”大姐恍然大悟,登记的动作更快了,“她可是我们这儿的老采药人了,心善着呢!一个人住山里,不容易。”她登记好信息,递过一把挂着大木牌的老式钥匙,“三楼最里头那间,安静。热水二十四小时有,就是水压不太稳,洗澡时多担待点。”
“谢谢大姐!”林薇接过沉甸甸的钥匙,真心道谢。
她拉着小推车,走向那架老旧的、需要手动拉开栅栏门的绿色铁质楼梯。高跟鞋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清晰而空旷的回响,在寂静的楼道里传得很远。每一步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但她依旧挺直着脊背。
房间在三楼走廊的尽头,很小,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一张单人床,铺着素色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床单。一张掉了漆的木桌,一把椅子。一个不大的衣柜。墙壁刷着白灰,有些地方已经泛黄。唯一的“奢华”是有一个小小的、带磨砂玻璃的独立卫生间。窗外,是沉入暮色的连绵山影。
然而,林薇一进门,目光就被那张干净整洁的单人床牢牢吸引住了。它像一个温暖的、无声的召唤。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放下小推车,反手锁好门。